,他这个圣上正值壮年,他的后宫里亦有嫔妃。有皇儿傍身的妃子与外家,还没有皇儿却想要在之后几年里母凭子贵的妃子,后宫无人却也想分一杯羹的臣子……太多了。更糟糕的是,邵儿就是有错处落在了别人的眼皮子底下。不抓不抓都对不起邵儿的混账行事!前回换贡酒,表面消息都盖过去了,但有没有消息敏锐的,圣上也说不准。他替邵儿平息了一场风波,邵儿却弄了场更厉害的来回敬他。抬起手,重重按了几下眉心。看来,前几年确实太纵着了,得给邵儿一点教训,磨一磨他的性子。也看看翻搅起来的水里,到底有多少摸鱼的。这些心思不纯的,都是隐患。曹公公先前就起身了,可圣上不打算退朝,他只能硬着头皮站着。而后,他就见圣上把那要命折子递了过来。“念吧,”圣上的声音很沉很紧,似是一盆被凉水浇灭了的火,看着是熄了,里头却还存了火星子,在浓滚滚的白烟里噼里啪啦着,“念给众卿听听。”曹公公目瞪口呆:“这……”这能念底下,单慎也是一模一样的反应。这是能念的能听的他自己写的,他自己知道,多听几个字都得完蛋!见圣上微微颔首,曹公公只能打开了折子。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目不转睛看着折子,一字一字往下念。大殿之内,除了曹公公的声音之外,什么动静都没有了,静得仿佛连呼吸都屏住了。全然不知情的每一个人都惊愕万分。太子殿下竟然!还有那刘大人家的儿子,与太子一道。那花厅里,还另有八个舞姬,全部都是光溜溜的。石公公在隔壁屋里,一个没根的玩意儿还左右逢源。这像话吗这就没有哪一句是像话的!刘靖的身子跪伏得很低,额头几乎挨到了地砖,涔涔汗水滴落,也就是今儿地砖本就潮湿,才看不到那水印子。可他浑身又凉得要命。地砖阴冷如冰,寒气直往身子里钻。越紧张,刘靖想得越多。太子是圣上最看重的儿子,明眼人都看得出那份宠爱。事情荒唐归荒唐,但儿子就是儿子,圣上还能为着这点荒唐事不认儿子吗不可能。处罚免不了,但圣上既然摊开来说,说明罚得有限,或者说,在能接受的范围内。而迅儿呢都是一样的荒唐,一样的没眼看,半斤对八两。圣上没道理罚自己儿子浅,罚他刘靖的儿子就重吧只要能挨住这一次罚……谁知道,那折子上的又给了刘靖重重一击。太子去那破宅子,竟然、竟然是迅儿牵的头是迅儿寻的门路、邀请太子去的眼前金星一片,刘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下糟了。主次一分,那就完全不一样了!悬在脑袋上的那把剑终是落了下来,就砍在他的脖子上。刘靖狠狠咬了下唇。口中血腥气渗出来,却无法让他振作,也无法冲刷下他发胀的脑门。要怎么办这一回,他真的毫无头绪。御座旁,曹公公念完了最后一句,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大总管,就没遇着过这般棘手的活儿。圣上的面色神色莫名,良久道:“事情就是这样,众卿都起身吧。”叫起,还是得起。众臣或快或慢,都站起身。圣上把他们的动作都看在眼中。年纪大些的,免不了迟缓,甚至踉跄一下。三孤教导太子数年,人站起来了,头都垂着,显然是各有各的情绪。而徐简……圣上看到徐简起身后,轻轻活动了下右腿,幅度很小,若不是他居高临下,怕是也发现不了。想到徐简腿伤的来由,圣上不免又叹了一声。“太子行事,乖张无状,朕很是失望。眼下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众卿下朝后有见着他的,告诉他,让他来见朕。”说完,圣上站起身,从御座上走下来。站在大殿里,他点了几个人,让去御书房候着。徐简的名字也在其中。仪仗离开了,殿内从鸦雀无声一下子百鸟齐鸣,议论之声不绝于耳。刘靖心乱如麻,见徐简默不作声往外走,忙不迭拦了下:“阿简……”徐简顿了脚步,眼神落在刘靖身上,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刘靖见状,更无力了。他情愿徐简现在阴阳怪气看乐子。可他能找谁呢他只能继续求情:“阿简,你帮帮迅儿,就当、就当为了你母亲和阿娉。”迅儿说过,那日徐简来了得月楼。其中固然有礼部里打草惊蛇的缘故,但也看得出来,徐简起码多多少少会顾及阿娉和夫人。徐简的唇角往下压了压,没有与刘靖起争执,只是道:“刘大人请让步,我要去御书房。”刘靖还想再求几句。徐简回他的,还是一句“我要去御书房”,而后,往边上跨了一步,绕过刘靖出去了。刘靖留在原地,看着徐简的背影,心沉了下去。他怕徐简落井下石。另一厢,徐简不疾不徐走到御书房外。万塘人高马大步幅也大,单慎是跑着来的,两人都到了。三孤还未露面,应该是落在后头,边走边商量。曹公公出来,先把徐简叫了进去。徐简入内,恭谨行礼。圣上换下了朝服,一身深色的常服裹身,愈发显得凝重。开门见山,他直接问:“邵儿这些事,你先前知不知道”徐简道:“不知道,您上回提过之后,臣下衙后就没有注意过太子的行踪。”圣上叹了一声。这话确实是他说过的。折子上看,邵儿头一次去那宅子是在谢恩宴之前,那时徐简还会盯一盯,但他不是火眼金睛,起先没发现问题也很寻常。要真是有点苗头就摁死,那只有特特使人盯梢才能做到。徐简当时再谨慎,也不至于如此。“这事你有什么看法”圣上又问。徐简有备而来,故意沉思了会儿,犹豫着道:“臣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