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简拿到了供词,又与鲍威道:“车里没装过死人。”
鲍威一听,瞪大了眼睛:“您诈小人?”
“他拿去装水,在山道上浇冰,险些害死人,”徐简看着鲍威,道,“真出了人命,你就不是跪在这儿答几句口供的事了,你得先去牢里蹲着。”
鲍威倒吸了一口凉气。
“诈你也是为你好,板上钉钉的事儿,你嘴硬只会换来一顿板子,”徐简又道,“以后,别为了银钱就替人办事,真出了大状况,他一个国公公子,你又算什么?
之后升堂问案,你还得当堂向府尹大人陈述经过,自己好好想想这些吧。”
说完,徐简大步出去了。
鲍威还跪在地上,目瞪口呆看着对方的背影。
“他是……”抬起头,鲍威问师爷。
师爷答道:“是辅国公。”
鲍威一个激灵。
他看出那人身份不一般,那股子矜贵气,远在苏三公子之上。
可他没有想到,那是辅国公。
虽然问话时诈他了,可人家堂堂国公爷,道理与他讲得明明白白。
为什么诈,出事会有什么后果,是真心在劝诫他。
而不是仗着高高在上的身份,笑话他稀里糊涂、险些被人害惨了。
他鲍威虽是一个赌鬼,这么多年没过过几天正经踏实日子,但好赖话还是能分得清。
用力挠了挠头,鲍威与师爷道:“府尹大人问话时,小的会好好答,一五一十地答。”
师爷闻言,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末了道:“你想明白就好。”
说完,师爷让衙役把鲍威带出去。
隔壁屋子里,单大人已经看完了供词,辅国公抿着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师爷看在眼中,暗暗想着,国公爷厉害啊。
骗供词的,他见过,攻心之术,他也见过。
甚至挑拨离间,破坏嫌犯们之间的关系,靠他们反水来断案子的,亦见得多了。
可骗了一圈、又劝上几句,把原本不配合的证人劝得心服口服、感激万分的,难得一见。
单慎按了按眉心。
供词上只写了结果,但屋子挨着屋子,先前那鲍威被吓得说真话的过程,单大人听到几句。
他并不在意徐简问话的方式,可他有他的担忧。
“事情能串起来了,”单慎与徐简道,“可那苏轲未必会认。”
徐简颔首。
若是他,面对衙门上门,他能寻一堆开脱的由头。
咬死了上山取水,行到一半打翻了,全透过车厢板子漏到了地上。
至于为什么就是这么巧?
天下难道不能有巧事?
只要苏轲不认,就不能说他故意为之、故意害人。
顺天府想来硬的,许国公可不是吃素的,证据不足、屈打成招,一条条的能呼到单慎脸上来。
实际能追究的也就是一个行事不谨慎的小点,没有及时处理漏水,险些害别家马车出事,许国公府赔个礼就能解决了。https://www.y.
但诚意伯府想要这种赔礼吗?
徐简不用细想,都知道林云嫣会嘀咕“晦气”。
“单大人,我建议现在就把苏轲带回来……”徐简道。
单慎正要细问徐简,外头衙役传报,说是陈桂来了。
陈桂提来了些点心。
“府里听说那山道是有人浇水成冰,虽闹不懂是奔着我们来的、还是运气不好赶上了,二夫人后怕不已,病倒了,”他道,“老夫人与郡主很是担忧,让我来打听打听,可曾查到什么。”
徐简咬着芸豆糕,闻言呵地就笑了。
病倒了?
装病是个好法子。
十之八九,小郡主有样学样。
徐简道:“正说着要去提苏轲。”
陈桂哎呦一声,连连搓手,白着脸半晌冒出了一句“此人歹毒!”、“看来是故意为之!”、“要把他抓起来!”
师爷亦是一块点心下肚,甜滋滋的味道让他疲惫的精神缓和许多,便与陈桂说了一番,最后道:“人证物证虽有,可他要推还能推。”
“难道就放过他了?”陈桂急切着,“府尹大人您别说我乌鸦嘴,万一那苏公子知道赌鬼被抓进了衙门,他连夜把故事编得更周密了呢?万一他发疯了,让人把赌鬼捅了灭口呢?他能光屁股上街,能在山道上害人,谁知道他脑子好不好啊!大人,迟则生变、夜长梦多!”
单慎木着脸,一时无言以对。
徐简清了清嗓子,又一口喝了茶,才压住了口中的点心沫子、没有被呛着。
不用问,这套说辞肯定是林云嫣让陈桂说的。
林云嫣一早就怀疑苏轲,也知道衙门一整天下来必定有收获,便来催着单大人动手。
小小年纪,真是心比个头急。
徐简道:“让府里放心,既然查到了苏轲那儿,就肯定会让他给个说法。”
“郡主还有话带给国公爷,”陈桂道,“夜里寒气大,您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