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岳家军大营中军帐中灯火通明,岳飞坐了在上首,张宪、王贵等众将分列左右。众人都明白,这是岳飞已然做出了决断,定是要毕其功于一役,将太原守将尽歼于城中的意思,因此众人都沉默不语,静待岳飞安排。</br>见众将到齐,岳飞开口道:“如今金军齐屯于太原之下,阵列分明,而且完颜平固守城池,只怕是要与我大军在城下决战,不知诸君有何良计?”</br>张宪与王贵对视一眼,这二人乃是岳飞心腹,所任职使,又与副帅无异,就算其他人可以沉默,但这二人却不得不说说自己的打算,哪怕是岳飞此时已经有了定计。</br>于是王贵开口道:“金军人数众多,但经郾城一役,精锐已经所剩无几,其余皆为签军。末将愿领一军,正面攻打敌军营寨,张宪将军则分兵两翼,使其不得相援,配合投石车等军械,倒也不愁不能攻破金军营寨。”</br>岳飞轻轻摇摇头道:“此举虽然妥当,但敌军固守,急切难下,又有两万虎卫骑枕戈待旦。这两万骑兵并非拐子马可比,一旦便宜行军,难免对我大军有所损伤,便是战有所得亦是得不偿失。一旦攻克太原,我大军便要一路北上行云中进发,若是以太原城下损失过重,到时岂不是让云中金军以逸待劳?一旦事有不顺,无奈退兵,又何年之后再能驱兵于云中?”</br>岳飞的意思已经说得十分明白,此次北伐,不仅仅是将两河之地光复,而是遥望幽云,最好是把自五代以来便占据要地的敌人尽驱于长城以北。而这样的大战不可轻举,一旦开始,便要全功,否则中途受挫,即使占下了两河之地,也将无力北顾,最终只能维持个与徽宗宣和年间相当的局面。那时金人依旧可在云中到辽东这大片地界内休养生息,待到时机成熟之时,南下牧马。因此岳飞从起兵开始便已经将一切都考虑清楚了,这一战,不但要取下金国西京云中,更重要的是把金国彻底打残,使之再无力南下才是此战的根本。</br>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岳飞一直未曾宣之于口,那便是他如今已经五十岁了,虽然多年习武,身体依然强健,但那份精力,却再也不能和二三十岁时候的自己相比了。而张宪、王贵等人,也都年纪不轻,而东西两路大军中,韩世忠更是已经年过花甲,一旦其老去,不堪带兵征战,东路军中却是再难寻得一名有这等威望的统兵大帅。即便是西路吴璘也比自己大了一岁,能够再战到何时,也是未知之数。因此,这一战不能不打,而且还要打得轻松,不能在太原城下损失过多人马。</br>想到这里,岳飞轻轻拍了下案几,说道:“明日便与敌决战,诸军约束所部,不得异动。高宠,你与岳云率背嵬军铁骑置于中军,只待虎卫骑出时,便将其击溃,此战我要你全歼虎卫骑,不留一人。”</br>高宠和岳云出列道:“末将得令!”</br>岳飞又继续说道:“张宪、王贵,你二人各率所部人马,在大战开始之后便运动至太原东西两侧,待金军溃逃之时,追杀三十里,降者不论,但有反抗者,尽数诛杀!”</br>张宪和王贵也出列道:“末将领命!”</br>随后岳飞说道:“其余各部,待大战结束后,随我入城,清剿金军残兵,安抚城中百姓。余化龙和施全,你二人留下,其余诸君,请回营各自准备吧。”</br>待得众将离开之后,岳飞看向余化龙问道:“余将军,准备的东西可都妥当了么?”</br>余化龙沉声道:“都已完备,明日只要无雨,当可一用。”</br>一旁的施全显然已经知道了岳飞的计划,皱眉说道:“兄长,果然要行此事么?此战便是胜了,只怕对兄长贤名亦损伤非小,更予朝堂文臣口诛笔伐的借口。这些年兄长声威日盛,若非陛下对你信赖有加,恐怕早已难于安生,如今却要将刀柄递到人家手中,哪里有这样的事情?”</br>岳飞叹了口气说道:“此战我未曾说与众将,原因便是如此,但贤弟可知,为兄如今已经是知天命之年,此番若不能够将金贼尽驱于长城之外,国中再将息几年,为兄岂还能再领如此大军?贤弟所言之事,为兄早已想得清楚,既图大志,又何惧人言?况且此战过后,金国当无再战之力,为兄也当卸此重任了。”</br>施全和余化龙听后大惊,多年以来,这是第一次从岳飞口中听到退缩之意。施全看看岳飞双目之中的血丝,心知岳飞做出这个决定也是殊为不易,于是只能叹口气道:“愿听兄长吩咐。”</br>见施全如此,余化龙也不便多问,遂沉默下来。</br>岳飞见二人如此,便笑了起来,说道:“何必做这小儿女之态,明日还要大战,还是早些回去歇息方好。”</br>待得二人走后,岳飞唤了一声:“张保。”</br>转眼间张保便入帐来,问道:“元帅有何吩咐?”</br>岳飞此时心情有些烦躁,便说道:“去取坛酒来。”</br>张保一愣,大战起时军中禁酒,这是岳飞亲自定下的规矩,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