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兴元年秋初,经过休整的岳家军一路北上,连克唐、邓、蔡三州,最终陈兵于郾城。而韩世忠大军也取下了陈、毫二州,与岳家军形成了犄角之势。</br>而另一边的兀术在开封休整过后,也一路南下,屯兵于临颖。一切好似那么巧合,两个宿敌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当年二人最为惨烈的一战之地。</br>宋金两路大军屯兵之后,很有默契地没有继续行动。因为秋收将至,一旦大战起时,中原腹地那些将要成熟的粮食必将毁于一旦,来年必定是饿殍满地,流民无数。而这一切都不是岳飞和兀术二人所希望看到的。因此两路大军并没有过多的交流,便以小商河为界,各自派出丁壮协助百姓抢收粮食,只有在隔河相望的时候,那些大嗓门的军汉会对着河对岸的敌人狂喷口水,发泄着自己的不满。</br>这样的平静日子显然不会太久,转眼便到秋末,广阔的大地上已经看不到成片的麦子,只留下一地短短的断茬,岳家军动了,金军也动了。小商河早在数天前便已经被自上游截断,干涸的河床已经被取土填平,如今横亘在临颖到郾城之间的,只有一望无际的一片平原,正适合两军冲锋厮杀。</br>一路行来,岳飞看着整齐的麦茬,苍凉的大地,当年那场血战留下的痕迹已经被时间抹平,只是听闻当年战后,这片土地小麦长势极好,但根叶间隐隐还能看见丝丝血色,故被人称为血麦。</br>想到这里,岳飞不禁叹口气,当年那一战,岳家军上下几乎全军覆灭,便连最为精锐的背嵬军都只存不足半数,不过兀术所率金军更惨,十余万人马,竟然被自己打得落荒而逃,八千铁浮屠一朝尽灭。若无宋金两国那些精壮汉子们的鲜血浇灌,这片土地又哪里来血麦这样奇特的植物。</br>如今一别此地已是数年,自己蛰伏于滇南,兀术则在金国位极人臣,此番阵前相见,却不知又是如何一番光景。只是听闻兀术身体患病,已是大不如前,想来当年在此地的一场大战,着实让这位大金的擎天巨柱难以释怀。</br>想着想着,前方踏白军斥候突然来报,说金军大部已在三十里外。岳飞抬头一看,远处的烟尘遮天蔽日,一条黑线正在缓慢逼近。</br>过不多时,两路大军在相隔十五里的地方都停了下来,各自扎住营帐,开始就地修筑寨墙,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展开。在这般空旷的大地上,一切计策都是无用,唯一的选择便是以铁骑对铁骑,以血肉对血肉,在这片大地上分个高下。也不知这场大战过后,金宋两军所剩几何,更不知道染满鲜血的大地上是否会再次长出血麦这般畸形的作物。</br>岳飞吩咐各军扎营,自己则与众将登到一旁的小山丘上用望远镜仔细观看金军阵营,只见大营中旌旗无数,最为显眼的便是中军处那杆大旗上烫金的“完颜”二字,想来便是兀术所在之地。</br>这时一旁的施全说道:“大哥,要不趁今夜金贼立足未稳,我率特遣队的兄弟摸进去取上几个领军之人的首级如何?”</br>岳飞摇摇头道:“这支人马的主心骨乃是兀术,除非取了他的首级,否则对大战并无影响,但想来中军所在,必定是戒备森严,莫让兄弟们去白白送命。你只需将我战前安排的都准备好,命辎重营组好器械便可,到时必然要给兀术个惊喜不可。”</br>二人正说话间,只见金军营门大开,一支骑兵飞速向着岳家军而来。岳飞见状,笑道:“老朋友已经迫不及待要来见我了,诸位随我前去会上一会。”说罢众人跃马下了山丘,岳飞在高宠、岳云相伴下领了一支亲军向着来人迎去。</br>十五里的距离,在两支骑兵战马疾驰下转眼便过,眼看两支人马就要来到近前,只见对面金军骑兵一勒缰绳,战马顿时人立而起,随后重重踏在地上,激起一片烟尘,就这样生生停在了背嵬军骑兵数百步外。</br>而背嵬军骑兵的马术比起金军亦是不遑多让,尤其是滇南多山林,这些骑兵走惯了山路,对胯下的战马更是如臂指使,只见来到近前时,一众骑兵一拨马头,竟是原地转了个身,随后战马后蹄一扬,也是洒起一片烟尘。</br>初次见面,两支主帅的亲军便已经暗中比拼起来,望向对手的双眼也涌出浓浓的战意来。</br>烟尘散去,只见金军让开一个通道,一个金盔金甲的人排众而出问道:“岳元帅可在?还请上来答话。”</br>岳飞听后一催胯下照夜玉狮子,也走上前来,抬眼望去,只见对面兀术面容苍老了许多,垂下的发辫花白之色尽显,便连腰杆也不如当年一般挺直,只有得胜钩上的金刀还如当年一般闪着寒光,无声诉说着主人当年的英勇。</br>看着这个一生的宿敌近在眼前,如同一个垂暮的老人一般,岳飞心中并无半分欣喜之意,反而只有一声感叹,再想到在铜镜中看到自己也生了许多斑驳的白发时,更是觉得心中一片悲凉。果然是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啊。</br>岳飞在马上抱拳一礼,说道:“一别数年,四郎君可是老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