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节, 汴京城内不单各酒楼兜售螃蟹,显贵人家的厨房也常做。
宣徽使夫人遣人送来几捆个大又新活的螃蟹,说是给虞太夫人做螃蟹羹吃。老太太喜欢吃螃蟹羹是出了名的, 家里厨子也擅做此羹。与螃蟹一起送来的,还有遂川金桔, 顾宅每个院子都分了一些。
陆雨昭听到大厨房里在做螃蟹羹时,她正捏着一颗洗净了的金桔, 连皮带肉丢进嘴里。
遂川盛产金桔, 这遂川金桔是当地特产, 只比鹌鹑蛋大些,按后世准确来讲叫小金桔。皮薄果肉润, 汁多味美, 酸甜相宜,不酸牙不涩口也不过于甜腻, 她从送过来已经不知不觉吃了半盘了。
陆雨昭问岁微:“咱们能吃到螃蟹羹吗?”
岁微嘀咕,“娘子又馋了?那是宣徽使夫人特意送给太夫人的螃蟹, 自己都不舍得吃,娘子就别想了。”
“……”陆雨昭讪笑, “我就问问嘛。”
“去瞅瞅怎么做的总行吧?”陆雨昭把最后一颗金桔抛入口中,拍了拍手起身,“走, 咱们去大厨房逛一逛。”
陆雨昭和岁微慢悠悠晃进了大厨房,正好瞧见了姚汐。
她侧身站在专门煨粥煎药的小炉旁, 正在盯着螃蟹羹的火,一并嘱咐着做羹的厨娘说:“祖母牙口不好,米糁研磨得细一些,吃起来好消化。胡椒和花椒也少放些, 老人少食辛辣重口为好。”
陆雨昭上前打招呼,“嫂嫂。”
姚汐微微转头,“雨昭怎么来了?”
“嗅到味儿了,这螃蟹羹的香味都飘到了我院子,我一路跟着来的。”陆雨昭夸张胡诌。
“噗。”姚汐身后的厨娘们掩嘴偷笑。
姚汐没好气掐了一下她,“净说胡话,哪能飘如此远?”
陆雨昭嘿嘿笑。
说笑两句,姚汐系上攀膊,从灶台下拖出一筐金灿灿的小桔子。就是她刚才吃过的遂川金橘。筐里未装满,金桔只有半筐。
陆雨昭疑惑不已,“嫂嫂要做么么?”
“用蜜煎了熬了,做蜜煎金桔吃。”女人的笑意几分赧然,“大郎爱吃的。”
大哥顾晖爱吃的……陆雨昭即刻了然。
瞧瞧这眉梢遮掩不住的喜色,两个人应该重修于好了吧?也不知道误会解除了没有。
陆雨昭暗搓搓想着,蓦地记起上次千春楼的事。
她和顾昀也没来,径自先回去了,他们回来后径自来院子找她们,是顾昀出去的……后来她问起这茬事,顾昀说和他们说清楚了,不用管了。
但陆雨昭觉得有必要亲自和姚汐解释下,毕竟是她亲口答应下来的。一方面,她也不想被人误会不讲规矩,自己不来就算了,不知会一声就回去睡大觉了。
“对了嫂嫂,上次讲好一起去千春楼饮酒吃蟹,我和夫君都没来,是因为那时候见你和大哥……我认为当时的情形,你们应该好好聊聊,两个人不便打扰,就拉着夫君偷偷走了。”
姚汐一愣,“么么?”
见她如此神色,陆雨昭懵了下,“嫂嫂不知道?”
顾昀没和她说吗?还说没说清楚啊。
姚汐思忖片刻,方才明白这前因后果,蓦地无奈失笑,“这阿昀,空张一张嘴,就不会说话。平白无故被他哥哥一顿训,他也不辩白,三言两语就糊弄过去了。”
“……”
陆雨昭完全可以想象他这副情形,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么么都不说,也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就像在州西瓦子那日突如其来的告白——姑且称之为告白吧。
是他难得真情流露吗?发了直球让她接,然后自己率先弃球下场了。又恢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再难寻那夜的认真模样,仿佛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然事因她起,顾昀说到底是背锅的,陆雨昭顿生愧疚,“他怎么糊弄的?”
“他对他大哥讲,他不愿意和他吃饭,也强迫你不准去,仅此而已。”姚汐摇头,“我知道他说的胡话,没当真。”
陆雨昭掀了掀唇,不是,他胡说么么啊,没见哪个人上赶着让人讨嫌和误会的。
她忙又重新解释了遍,“不是这样的,嫂嫂应当明白我的意思,我们只是不愿打扰你们的交谈,跟其他毫无关系。”
“我明白。”姚汐叹道,“他就是这样,你大哥也明白,没有当真的。”
陆雨昭很久之前就有感觉,这两兄弟的关系很疏淡,谈不上和气,也谈不上仇视。顾晖还是很关照顾昀的,方方面面,生活上也好,学业读书上也好。
她想了想,“改日我找大哥说清楚。”只能等顾晖这个大忙人休沐再细说了。
“不必,我会找他说明白的。”姚汐头一点,未曾将此事放在心上的样子,“他会理解的,都是一家人。”
“不提此事了,来,帮我一起刻米字纹吧。”厨娘不知何处拿来了两个床凳,姚汐拉着陆雨昭挨着装金橘的竹筐坐下。
如此也好,陆雨昭依言坐下,姚汐递来一柄小刀,“这些金桔已经清洗干净,也晾干了。我们在金桔头上交叉画四刀,即米字,不要太深。”
“二位娘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