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的沉默。
气氛如同深夜的海面,静得毫无波澜。
他仿佛身处探不见底的深海,像溺水者,失去咕噜噜吐泡的本能,僵直地往下沉。
工藤新一下意识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从呆愣到紧皱眉目的古野千秋。
心脏砰砰作响,似乎停跳了半拍,越显急促、恐慌。
他在古野千秋面前直接缩小了——
铁证如山,没有丝毫转圜、辩解的余地。
不只是今天、昨日的谎言会被追责,之前的假话连篇一样难逃其咎。
累加在一起,恐怕数都数不清了,他到底说了多少令人讨厌、生气的谎言。此刻,这颗膨胀的隐患,仿若c4炸弹骤然炸开,爆炸声震耳欲聋,火光在他眼前漫天铺地地延伸开来,安心感与各种筹谋轰然坠落。处于正中心的他,张皇失措,无从应对。
门外的说话和脚步声越发近了。
工藤新一模模糊糊听见铃木园子饶有兴味的担忧,“啊啊、要是小千和新一正在……我们突然闯进去……不就打扰他们了。”
铃木园子忽地噤声,尾音意味深长。
世良真纯断定,“肯定已经听到了啊,我们过来的动静。说不准正在慌慌张张地整理——”
“那我们等一下吧……啊、真好呢!和恋人一起参加修学旅行,就和蜜月旅行一样。虽然新一最近一直请假,但是我也不常见到阿真。新一好歹是在国内,我的阿真可是在更遥远的国外。我更不可能和到海外留学的阿真,一起参加修学旅行。世良,你有喜欢的人吗?或者说,你喜欢哪种类型的人?”铃木园子问起。
门外暗昧的想象,与门内正在发生的事实,截然相反。
工藤新一难以解读古野千秋此时的想法。
不过,如果他被这样欺瞒,绝对会非常生气。为什么不受信任,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撒谎?
搞不好古野千秋正在思考分手的选项。挂在她心口,光芒柔和的月光石;作为柯南等同于表白的各种发言;任由古野千秋为所欲为揉脑袋的乖巧模样……应该,大概,或许能为他争取一点点感性的偏袒。
工藤新一听到古野千秋疲钝的吐息。
“……秋。”
他唤她,着急地皱起脸,轻轻吐露最恳切地心声,“对不起。”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古野千秋的眉眼皱得更紧了,压低声音生气地呵斥。
果然生气了啊,非常生气。
干巴巴的对不起,没有任何作用。比起道歉,更需要坦白和信任。
工藤新一心里翻滚着慌张、无措的情绪。
古野千秋更愤怒、迷惑了,“这样站着,被更多人发现疑点,也无所谓吗?”
啊、
这句省略昵称的提醒,像被按下开关键,叮地一声。
工藤新一动作僵硬地行动起来。
世良真纯和铃木园子停在门外,手里有房卡,随时能进来。
而他现在,衣装仿佛是偷穿大人的衣服。上衣罩住整个人,挂下来的衣袖像极了戏曲表演中的水袖。长长的运动服裤腿拢搭着,一半坠在地上。鞋大得格外绊脚。一眼就能看出着装超级不对劲,绝对会被世良真纯怀疑的。他一直以来精心维护的身份,好不容易解除嫌疑,并达成让「该知道的人」知道「该知道的事」的局面,将顿时前功尽弃。
古野千秋理智而冷静地质疑他的反应。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的生气呀,生气里面包含对他的担忧,是这样吧。
明明被呵斥了,明明问题完全没有解决,心里却忍不住生起一丝不合时宜的高兴。
工藤新一飞速审视这个房间里能够藏人的地方。
他没有可以更换的衣物,所以只能把自己藏起来。
衣柜和储物柜显然是不行的。
那就只有封闭的浴室了。
工藤新一飞快地把运动鞋,塞到古野千秋的单人床下的深处。
扑地一声。
他软绵绵地,砸进柔软的被子。
他扑腾着转身,迅速扯过被角,把整个自己包裹成日式菜卷的模样,盖住宽松无比的运动服,只露出小小的脑袋,往古野千秋的方向望去。
被子残留着些许热度。
工藤新一小心翼翼地伸手,擦拭额和颊边冒出的冷汗。
刚刚是亲亲密密相拥、轻松愉快说话的恋人。这会儿只有他了,一名等候判决的犯人……短时内,立场和心情天差地别。
可怜的表情自然而然显露出来。
古野千秋站在原地,瞥过本来离他更近、空落落的浴室,视线移到他脸上,神情吃惊,又有些像是好笑。
最优解的「浴室」,和可以伺机挨近、和她萌混过关的「单人床」。
他当然会选择后者。
恰时,世良真纯开门进来,“千秋,园子来——诶、柯柯柯、柯南?!”
世良真纯即刻敏锐地辨出,空气中怪异的意味。
她的目光在两人间游移。
古野千秋的神色,不自然。
柯南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快哭了,圆溜溜的眼睛闪着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