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内里,刻着一个“晋”字,
林之语之所以留它,是为了一个念想。
听到千机说他在大理寺,林之语的心一下子悬停了。
褚念善听到动静出来,只是问了林之语一句话。
“你想救吗?”
你想救他,救大理寺外为先生喊冤的学子吗?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褚念善沉默了片刻:“你说得对,百姓无辜。
可如今你我,亦或是他的身份,都不能,也不够出手。
既然他已经引起吕言的注意,不如顺水推舟,把他推到台前。”
林之语接着他后半句话:“这样不仅能避免惨剧的发生,秦潇也不能轻易对他下手。”
这是目前为止,最好的办法。
……
“被抓起来了?”周子晋站在夫子陈长志的家门前,有些不可置信道。
门里站着的,正是陈长志的发妻苏氏,头上只带着一支简单的木簪,面容凄苦。
目光越过她往里看,只有一些朴素至极的家具,桌案上,还有几张未写完的纸张。
“说是写了不该写的东西,被抓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因此丢了性命。”
许氏的语气里没有怨怼之情:“他不是故意要滋事的,任谁看不出,朝廷就是要冷处理,等开年,等大家都忘记这个事情,然后继续剥削民脂民膏。”
周子晋不由得高看了她一眼。
一般人遇到这个情况,只会哭天抢地,觉得人人都亏欠她。
这个世界上,是有一种人,愿意赴汤蹈火,和权贵唱反调;
这个世界上,是有一种人,愿意在背后默默支持,即使只是女流之辈。
他指了指桌面上那几张没写完的纸:“可以看看吗?”
许氏没有多问,把纸递给了周子晋。
上面写的,无非就是为民请愿,希望朝廷不要坐视不理,辜负百姓的信任。
有几张字迹娟秀,像是女子所写。
洋洋洒洒,看得出来作者的用心。
周子晋粗略地看了一眼,把它递还给了许氏:“我会想办法的。”
这句话并没有让她吃下一颗定心丸:“公子大可不必走这趟浑水,现在官不是官,他是铁了心要这么做。”
意思很明显,救他出来,后面还会触怒官员,再生事端。
可是陈长治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知道他过去,并且愿意告诉他的人。
所以周子晋无法见死不救。
他转而去了大理寺狱。
在一堆干草上,陈长志端正地坐着。
衣衫破旧,是被鞭打后的痕迹,只有一身锐气,包藏着熊熊烈火,像是要烧尽这个世界的不公不义。
感觉到有人来,陈长志睁开眼,看清了来人后,瞳孔微微睁大。
周子晋听了余娘子的话,换下了锦衣,取而代之的平民的粗布麻衣,脸上也抹了一点灰,看上去和寻常百姓无异——如果忽略他一身气度的话。
可是陈长志认出来了他。
他的喉头滚动了两下,似乎终于想明白什么事情,潸然泪下。
“您……您怎么来了?”
“我来,是希望先生能保全自己的性命。”周子晋把一个食盒递进去。
大理寺给犯人的饭菜,不过是一些剩饭馊水,难以下咽。
一个没有问“你是不是他”,一个也没有张口承认自己的身份,可是陈长志却已经明白了。
“如果我等几个读书人的性命能够让那些狗官看清形势,让他们生出一些怜悯之心,也算是死得其所。”
陈长志叹出一口气来,把食盒递给了隔壁牢房里一同被关进来的人。
周子晋注意到,他和他们,都有着一样的眼神,一样的锐气。
让更多的百姓得知朝廷的真相,得知饥荒的真相,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奋起反抗。
周子晋刚走出大理寺狱,就看见的门口聚集着一群人,有身穿长衫的书生,有二三十岁刚刚成家的中年人,有面容坚毅的马夫和气度从容的生意人。
他们有坐有站,还有几个情绪激动的,在高声说着什么。
“奸贼窃国,罔顾百姓性命,我等能坐视不理吗?”
“不能!”
“老师被抓,我们能坐视不理吗?”
“不能!”
“今天如果死在这里,你们怕不怕?”
“不怕!”
一应一答,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驻足,看表情,不少人内心已经有所触动。
几个侍卫拿着刀剑,企图恐吓这一群人,可是没一个把他放在眼里。
更有甚者,伸着脖子,往剑前走:“国之将亡,我也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来杀我啊!”
侍卫哪里敢动手,朝廷的旨意还没下来,要是贸然动手,掉的可是自己的脑袋。
什么读书人,分明就是莽撞人,不懂审时度势,自己不怕死,别把他也一起拉下水啊!
侍卫不得已退后两步。
大理寺卿江辰在大堂里来回踱步,时不时向门口张望一下。
是杀是抓,好歹给一个准话啊。
门外终于传来了内侍尖细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