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妹的剑没有停下。
仿佛一点也没有听到周子晋的话。
“你也是个莽撞人。”
在剑尖距离汪来的咽喉仅有一寸的时候,他身体一仰,脚步一转,轻而易举地绕到了赵三妹的身后。
“整座府邸,我可没有让人动过半分。”
赵三妹脑子一嗡,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视线也挪到了院子里的陈设上。
她来,就是想看看买下父亲宅子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剑调了个头,汪来用剑柄抵上了她的后背。
赵三妹冷哼:“你这老头,还颇有几分本事。”
林之语一个不懂剑的都看明白了,这汪来,小小的耍了一个花招。
若是真刀真枪动起来,他一个快到不惑之年的人,如何是赵三妹的对手?
汪来收剑,站定。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有本事的比不过没本事的,清正廉洁的比不过贪赃枉法的。
小姑娘,输了,就得服气。”
赵三妹把剑一扔:“服不服气的,岂是你这样的小人说的算?
京城里那么多好宅子不要,偏偏要这座死了人的,汪大人,也不怕晦气!”
“当啷”一声响,剑落在了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林之语的错觉,汪来的眼底像是出现了一丝心疼。
随后他的声音便染上了薄怒:“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你知道你扔的是谁的剑吗!”
赵三妹妹不以为意地瞟了一眼:“不是汪大人的剑么?
我年轻气盛,输了就爱扔剑撒气,汪大人这个岁数,不会还要和我这个不懂事的小辈计较吧?”
傻姑娘,那是你已故父亲的剑啊!
犹记得春闱放榜,三个打马游街的少年各戴一朵大红花,躲过了大姑娘小媳妇的香娟手帕,一头扎进小院,誓要比个高下。
打累了,就瘫在地上,看着天上的流云。
真好啊。
汪来看了一眼天空。
十年了,只有今日的天气,让人觉得酣畅。
他轻叹一声,让丫鬟上来收拾残局:“技不如人,反而怪剑不好。
罢罢罢,老夫不与你一般计较。”
他回头看了一眼树下的林之语和周子晋。
一个芝兰玉树,只可惜眉上那道疤,坏了温厚的气场;
一个脊背挺直,看似平静的眼里,藏着一丝不易发觉的离今叛道。
物已非,人已非。
“三位请回吧。”
他把手背过身去,胸口随着一呼一吸而一起一伏,额上出了一层细汗。
这就完事了?
林之语心里没底:“那汪大人对于今日之事,有何想法?”
汪来摆摆手。
小丫鬟上前引路。
等那几个人出了府邸,汪来的面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江夫人走路竟这般悄无声息。”
树林里,走出一袭水绿色的身影。
保养得当的面容,挂着恰到好处的笑。
她用缠着绷带的手,拂去小椅上的落叶。
咯吱一声,落座。
“汪大人不欢迎?”
汪来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她。
“夫人不请自来,倒是叫我好生惶恐。”
秦潇面色不改:“大人有句话说得没错,大位之争,总是要有人祭旗的。”
汪来的眼睛微微睁大了几分。
“我答应大人的,您尽管放手去做,秦潇定当全力支持。”
秦潇轻笑,依旧自若。
“听夫人的意思,我怕是看不到那一日了?”汪来周身的气度一变,摆出了二品大员的气势。
“唰啦——”
叶子无风自动。
是杀意。
是了,与虎谋皮,当想到有这一日的。
唐兄,你的女儿,比谁活得都肆意呢。
庄兄,你的徒弟,在为你报仇呢。
如此,也好!
汪来阖上眼。
……
“这个汪来,比那个伍先生还要神神叨叨,我看,不如把他在意之人给捆了,逼上一逼。”
出了汪府,赵三妹咬牙看了一眼顶上的牌匾。
什么汪府,不过是一个爱钻空子的老家伙!
周子晋道:“那你怕是想多了,这个汪来,早年丧妻,不曾再娶。”
“那儿子女儿总有吧。”赵三妹哼一声。
“还真没有。”林之语接上话,“他现在,活脱脱一个孤家寡人。”
赵三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林之语继续道:“自打进府,你可听到孩童嬉闹?”
赵三妹“嘿”了一声:“别说小孩了,我看那下人,都屈指可数。”
她蔫了下来:“那这条路,岂不是走不通了?”
三人沉默了一阵,各走各的路。
路过如意坊,林之语的脚步慢了下来。
“不是吧,都这样了,你们还想上去赌两把?”
赵三妹惊异地看着面前两人。
好嘛,路过赌坊,两个人都走不动道了!
林之语回过神,在周子晋眼里看到了心照不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