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习仙法之人,恰与你相反。我们彼此的追求已然决定,我们是怎样的人。”
“说什么鬼话?!”
“对你来说是太复杂了么……也罢。你虽已存在数百余年,却在人们的梦境中,被各式各样的欲望和渴求吸引,想要回归最初的模样。但这是不被允许的,一旦你做出越界的举动,便有可能追求更多,扰乱一切应有的平衡。”
吟鹓听得十分混乱。她不明白这两人究竟在争执什么。依她所见,人有七情六欲是很正常的事,就连莺月君也不例外。她之所以反对她的行径,只是因为她侵犯了自己的利益——也就是占据了自己的身体。倘若那个人不是她,是别人,她可能就……
吟鹓自知,自己是没有妹妹那般正义的。
她又听见莺月君用自己的声音说:“但是呢……我并不觉得你能奈何我。”
“是么?说来听听。”鬼仙姑仍面带微笑。
“你早将这面具摧毁了,我便会精魂散去,重新凭依到那幅画上。你又何必带到我的面前?难不成,指望将我感化么?未免也太小看我的决心。想来——你是想与我谈谈吧?”
“如果可以,老身也不是很想与六道无常结下梁子……但我并不介意这么做。我已无所畏惧。”鬼仙姑咯咯笑起来,“不过想想看,你若回到那幅画里,便与那唯一的灵魂相融了。你会变得更完整,只需要寻到一副新的‘骨’。而你已不再能自由自在地畅游在梦境之中,便失去了最初成为六道无常的效用,这也绝不是那位大人要的结果。”
“那么你想做什么?不惜这身修为,化作肉体凡身也要拿它与我见一面。”
“老身想要,请你主动寄宿到自己的骨中来,这便不会让灵魂完全相融,你仍可以不受禁锢地往来于梦境中。”
。“你的梦话还是留到梦里说吧。”
“那老身便只能来硬的了。”
说罢,鬼仙姑手上突然用力收拢,嶙峋的筋脉暴露了她的力道。吟鹓听到自己发出尖叫声,莺月君似乎切实地感到了痛苦。她不由分说冲上前去,鬼仙姑却猛然拍出一掌,狠狠地击打在自己的丹田处。
一瞬间,强烈的气浪将吟鹓掀开。
她不觉得痛,却有一种被撕裂的感受。她惊奇地发现,前方竟然是自己背后的模样。头发、衣物,怎么看那都是自己。吟鹓的魂魄竟被打出了身体,这让她感到强烈的不知所措。于是她拼命在空中游动,努力抓着自己的肩膀,重新冲回了自己的身体内。
而后,她的视线一片黑暗。但她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像是在膨胀一样,仿佛套上了一件宽大的外衣,却又凭极快的生长速度将它撑起。她再睁开眼睛时,眼前又是鬼仙姑的笑靥。
“欢迎回来,丫头。”
“……!”
这是怎么了?她想问,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她将手放在自己唇边,又惊奇地意识到自己能够控制身体了。失而复得的喜悦令她热泪盈眶。但,这一切还没有结束。她发现鬼仙姑拿着面具的手正在迅速变黑,这颜色还攀附着她的手臂,向上扩散。她很着急地比划着,示意鬼仙姑将它马上丢掉,她却笑着摇了摇头。
“孩子,寐时梦见并没有察觉你的苏醒,你不曾发现么?是老身汲取了你梦境的阴影,将你藏匿起来,这才让你有机会反败为胜。你如我所料,比她更快地夺回自己的控制权。如此一来,她便无法再凭依到你的身上。老身施了法术,令她强行回归这面具之中。但,她并不想就这样回到梦里去……你看,她还在拼命地挤占老身的躯壳呢……”
吟鹓急切地想要阻止她,她却转过身,对后方的一棵树这样说了:
“你打算看到什么时候?你知道该怎么做。”
吟鹓万万没有想到,从树后现身的,竟是一袭红衣的红玄长夜·朽月君。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不知已经看了多久。只见鬼仙姑猛地抬起手,将面具丢了过去。朽月君扬起手臂,稳稳地接住了它。但那焦黑色仍在鬼仙姑身上蔓延。
“你这妖妇,”朽月君的语调充满嘲弄,“别是想逃了赌约吧!作为交换物留在殁影阁的你的影子,可不是我能轻易拿到手的东西呢。”
“不……你弄错了。如此一来,老身便注定会赢下这场赌局。所谓因,所谓果,定下老身不败的结局,这一步便是必然的棋。”
“真不知你在说什么,可别太自信了。”朽月君冷冷道。
“不会错的——这骨,就交给你了。现在,你便履行六道无常的职责罢。这样一来,渡完最后一人,寿数已至的老身也能舍下这些污浊,去往那方净土了……”
吟鹓慌了,她觉得自己需要做些什么来阻止即将发生的事。再怎么说,鬼仙姑已不仅是妹妹的恩人,更是她自己的。可朽月君只一抬手,被乌黑侵染的鬼仙姑的脚下便绽放出一朵巨大的红莲纹样,紧接着便有火焰楚楚绽放。侵蚀还在继续,但黑色所覆盖的部分,都被那自下而上的烈火烧成苍白,然后化作粉尘,于风中消融。
吟鹓激烈地颤抖着。
“这也在你的计算之中?”朽月君不悦地说,“但这输赢的定论还早得很呢!”
“不,那一天就快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