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张辽带着陆离,一同骑马直抵洛阳宫城。这座宫殿中燃起的火焰已经基本被扑灭,呛人的烟尘却还是令人睁不开眼,浓黑烟雾扶摇直上,把晴朗天空熏得像是阴天一样。
不是所有人家都像蔡府一样幸运,穿着胡化衣甲的凉州兵们还在肆意掠夺、瓜分和享用着战利品,哭叫声不绝于耳。张辽和陆离无不是皱着眉头,坐骑如风,陆离却觉得自己是经过了一个世纪才骑到宫门前。
宫门上,被袁绍组织的冲车撞碎的痕迹非常醒目,陆离的心还悬着,毕竟自己也是刚随袁绍杀入宫城,参与斩杀与董卓同谋的张让。然而此时此刻,却又抱着“投效”之心前来觐见实际上已是现在天下最有权势之人的董卓本人,真是不紧张都不行。
“董将军呢?”坐骑还没止住步子,张辽就滚鞍下马,马术娴熟得令陆离为之叹服,陆离只等坐骑停步站稳,才爬下马儿,此时张辽已经往宫殿玉阶上走了好几步。
“等等我啊!”陆离连忙跟着踩上玉阶,却觉得鞋底黏黏的。往下一看,才发现半凝固的血流染在陛阶上,蜿蜒如一条小河。
陆离只觉得一阵腿软,把心一横,这才有力气踏上去。然而走到大殿前,陆离却觉得有些不对:“这不是皇帝早朝、召见百官的正殿吗?”
陆离就上过正殿一次,当时所见的恢弘大气让陆离毕生难忘。然而此时再看此殿,却觉得像在步入阎罗殿一样森然可怖。那些珍宝雕刻的奇禽异兽都沾染灰尘、身遭火焚,有的已经被挖去了宝石眼睛,更粗莽的掠夺方式是直接斩去脑袋,而现在失去了头颅的石像鸟兽却还在兀自游动飞舞,看上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怖感。
按照宫中礼仪,张辽在大殿门前解下武器,一个守在殿前地铁甲士兵却嘻嘻笑起来:“不必搞得这么麻烦了,董将军说,以后出入大殿都便宜从事,别搞这些虚礼,影响办事效率。”
张辽一听有些愕然,却也没多说什么,和陆离一齐走进殿中。
大殿上,密密麻麻占满了大臣,西园之宴时还满面红光的他们,在一天后就已经一个个灰头土脸、面有戚戚;然而陆离知道,他们大多都不是为了死去的皇帝而伤感,只是担心自己的性命与前程罢了——连敢于进宫救驾的袁绍都是如此,何况这些躲在家里、现如今被董卓像赶鸡鸭一样驱入殿中的大臣们呢?
作为区区百夫长的张辽根本没有理睬满朝品秩高于自己的公卿,而是直向殿上;颇为有趣的是,一见到武人装扮、显然是董卓麾下部将的张辽,平日里礼仪齐整的大臣们却纷纷为他让开一条路。
陆离一边暗骂着这些家伙白吃了国家粮食,一边跟着张辽前进,直到大殿中央,陆离抬头一看,正正看到董卓坐在皇帝曾经坐的金龙上,看起来,那条威严的金龙是宫中唯一没有遭到劫掠切割的东西,而原因陆离也想得到:因为董卓本人想要,所以没有其他人敢动这金龙分毫。
董卓是个巨汉,他裸着上身,一肩斜披狼头,整条狼皮作为披风悬挂身后。最让陆离瞠目的,则是董卓腰间悬挂着几十个白骨头盖,每个头盖骨上还刻着名字,显然就是这些头骨的原主姓名了。
“噢?是你?”董卓一见陆离,笑着站起身来,浑身哗哗作响,陆离定睛一看,才发觉哗啦啦响动的不仅是那些头盖骨,董卓的大掌中还握着一条碗口粗的铁链,而链子的尽头……
竟然是头戴冕旒的皇帝。
“刘辩,你看,这才是英雄少年。比起陆离来,你算什么东西?”董卓蔑笑着,直呼皇子辩——现在是皇帝的刘辩的名讳。刘辩就像一条被牵住的狗一样,脖子上挂着皮圈,跪在原本该是他自己坐的金龙的爪下。
陆离觉得自己大概是用力扶了扶下巴才把嘴合上:“董将军,我是蔡公学生陆离。西凉兵杀死蔡公府中管家,我特意……”
“不就是个管家吗,再赏蔡公一个更好的就是了。”董卓大手一挥,全然不以为意,他眼中闪着狂热的光,扭头看看张辽,“我说文远啊,那些在蔡公府中滋事的兵,都杀了吗?”
“杀了。”张辽回道。
“这不就结了吗,再给蔡公百两黄金,此事就这么算了。”董卓笑道。
陆离从来没想到一条人命竟然就这么轻松解决,细细想来,仇也报了,钱也赔了,甚至还派了更出色的管家……可总像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看到陆离呆在原地的样子,董卓哈哈大笑:“陆离,你看你,蔡公不过死了个管家,你就这样垮着脸。我弟弟可是死在你手里,我也没对你摆脸色啊。”
陆离这才回过神来:“董将军……你说什么?!”
“我弟弟董旻,在突袭黄巾军的时候被你设计杀死。好像连尸骨都没留下。可惜了,好歹是我弟弟,都没能留个念想。”董卓面带微笑,将腰间一串头盖骨向陆离展示,以表示没有他弟弟的头盖骨。至于他做这事、说这话时的语气,简直像是在对情人说一件温柔的趣事。
陆离几乎是用了星力才支撑住自己没有当场跪下。
“‘天’!你出的什么鬼主意,要我投奔董卓也就算了,怎么不早说我竟然是他杀弟仇人?!”抓狂的陆离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