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热乎乎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使得她周身起了薄汗。
冰雪消褪之后,这天儿越发的热了。
两侧的窗户都开得大大的,抬眼一看,就能看到外边一片姹紫嫣红。
右侧窗下是一汪小池塘,塘面浮着几片翠润欲滴的莲叶,底下还有几条锦鲤灵活的游动。
水面一漾,粼粼的波光就反射到了天花板上,就像她置身于水底一样。
刚一坐起来,清明就盛了温水端进屋来,殷切的拧着面巾。
他拧得很是仔细,面巾不干不湿的刚刚好。递到余音手里的时候还特意展开。
“小姐请用——”
余音接过面巾擦了擦脸,然后还给了他。
“怎么是你,初一呢?”
清明笑得恭敬又柔顺,唇角上扬的时候,总会露出两颗尖尖的小牙,脸蛋上也会有深深的酒窝,配上那珠子似圆润而明亮的眸子,任谁都觉得他人畜无害。
他双手接过面巾,轻声应道:“初一大人去厨房给您取早就温着的杏仁粥了。我担心小姐您醒来找不到人使唤,便一直候在门口。”
余音点了点头,站起身子伸开双臂让人给她穿衣服。
她呀,可喜欢现在的日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滋味甚美!
“对了,清晨的时候我似乎听到院中出现过喧闹,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清明系衣带的手一滞,随后又一丝不苟的给她整理起衣服来。
“小姐可能睡迷糊了,为了让您睡得安心,你休息的时候院子可是不允许人随意进出的。”
“哦,好像是这样的。”
余音回想了一下,觉的多半真的是自己听错了。
单就初一十五的来说,她睡觉的时候二人向来是严谨的把守,不允许任何人吵到她。
见她相信,清明稍稍松了口气。
其实她还真没听错,早晨的时候确实有人来过,只不过被他刻意拦了回去。来人是楚离,是她身边最烦人也最好赶走的人。
“小姐,您一会儿可要出去走走,要不要我陪您?”
清明问得很小心,话语里藏着一丝期待。
余音只是摇了下头,迈着步子趴到了窗口。
“我还没想好呢……对了,十五在哪儿?”
清明答不上来。
余音也不在意,撑在窗框上闭着眼睛迎风轻笑。
就算没人有说,她也能感觉到十五就在附近,一直看着她。
这种变化,似乎是他醒来后就有的,那次事件后似乎有什么不同了。
以前他的目光冷而无情,不易察觉,可现在他的目光带着关怀,就像被磨去了锐利的锋芒。
余音心里高兴,她的侍卫总算不嫌弃她了!
“十五十五——”
她睁开双眼欢喜的喊道。
桃枝微动,十五转瞬就落在了窗外,目光轻得像刮起他衣摆的清风。
那一头银灰色的发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亮的有些灼人眼眸,他怀抱着长剑,就那么静静的立着,余音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看着他的头发,余音心中难受,酸着鼻子唤道:“十五——”
清明识趣的退了下去。
“十五,你的头发……”余音问得心中愧疚。
她家侍卫如此俊俏,若因这满头银灰一生孤寡,那该怎么办啊……
十五眸子轻眨,嘴角微扬:“可是觉得丑?”
难得的,他开起了玩笑,可余音一点都不觉得好笑,眼眶里不停的有温热的东西往外涌。
他的笑格外浅,格外的不同。
就像是一个悄无声息割断了百人千人喉咙的杀手,面无表情的拿着滴血的长剑回了家,刚洗掉一身鲜血,敛了一身骇人杀气就来看你,嘴里轻声说着:“别怕。”
他的笑沉重却故作轻松。
他几乎不笑的,因为没有值得开心的事情。
余音这样想了之后,心中更是难过,抹了抹眼睛带着鼻音小声问道:“十五十五,你不怕死么?那天……”
话落之后,只剩下柔和的风声,还有她时不时吸着鼻子的声音。
按着他一直以来沉默寡言的性子,余音原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可是许久后他回答道:“我怕你死,因为……”
“因为什么?”余音好奇的追问道。
十五定定的看着她,无声说道:因为你是我的救赎,你死了我连一点光都看不到了。
最后移开目光,冷声告诉余音;“我不想渎职。”
“这样啊……”余音敷衍的应道,心里说不上是怅然还是怎样。
她还以为十五会说出什么感人肺腑的话来呢,不过这样也正常,他的话都很少,还能要求他说什么?
没过多会儿初一就端了杏仁粥上来,粥有很多,用一个中型的汤盅装着。
余音对十五有愧,总想补偿他,便召了他一起吃。
十五不愿,他不想跟余音走得太近。
若说以前余音有梦魇之症,他还能在她发作的深夜守在旁边一小会儿,如今她病症全无,她也不需要他了。
有些事,尽早斩断才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