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春雨淅淅沥沥。
既不影响行军,也能浇灌春苗,如此士卒百姓两相欢喜。
那位素未谋面的刘皇叔没有食言,二月中旬时有一队官吏在士卒的护送下来到此地,教授种田。
在李公看来,这群被称呼为田使的官吏,与隔壁田中劳作的赵阿也别无二致。
头上只是简简单单裹了个巾帻,既无进贤冠也无簪白笔,如此也能称官吏
兖州时那些豪强的家仆都要比他们更有官吏的样子。
但这些田使很快改变了李公的印象。
筛选良种,湿种育苗,秧苗分栽,蓄腐沤肥,俱能说的头头是道。
尤其当那位郭伯亲口说自家亩产有三石五时,李公赵阿对于郭伯的称呼也变成了“郭使君”。
“还是称郭伯吧。”头发斑白的的郭伯头摇的飞快,不受此称呼:
“俺不过是公安县一小民,如何当得上这称呼”
站在田埂上郭伯指着远方道:“你们这儿和俺们公安差不多,也是临近大江,也是雨水下的少。”
“等蒋郎君把水力坊盖起来你们便晓得有多好啦,不用汲水,那圆水车便能把江水灌到田里去,这些都能变良田。”
在郭伯的口中,公安县汲水不用人力,农物处理也不用人力,官吏待百姓平易近人,教授种田之法也从不藏私。
“郭伯,你来帮俺们种田了,伱家里良田要怎么办呢”赵阿问道。
郭伯浑不在意:
“去岁俺长子便做了纸匠,月月有余钱,今年便雇了两个佣工种田。”
“而且俺来帮你们种田,那诸葛军师也是会给钱的。”
居然还有钱拿李公和赵阿俱是咂舌。
赵阿想起来此前询问李公的那个问题,将心中的担忧问了出来:
“郭伯,你们不怕那北方的打过来吗”
郭伯愣了一下,随后大笑:
“去岁那曹兵的乐什么来犯,结果在江陵大败,他的六千士卒现在还在江陵筑城呢。”
“现在公安和江陵都说关将军天下无敌,怕什么!”
李公默然不语,从兖州一路南下,曹兵的威势他是见过的,而且赤壁之胜听说也只是曹兵运气不济罢了。
赵阿看着郭伯气定神闲的表情,忽地有点向往了,既羡郭伯有佣工种田,又慕郭伯在公安有如此多生财之法。
若是秭归以后都是刘皇叔的治下,那自己是不是也能如这郭伯一般
……
甘瑰本身便通水性,和关将军告假之后,驾扁舟顺大江而下,不过两日便至丹徒。
在丹徒城西,找到门前挂着个银铃的宅子,甘瑰毫不客气闯了进去。
“老汉儿!我回来了!”
正厅,甘宁裹着锦袍,旁边温了一壶酒正在自斟自饮。
甘瑰造成的动静让他脸上一喜,但随即板起脸:
“正旦不归,汝还当此处是家乎”
甘瑰不以为意,劈手夺过甘宁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即摇头:“不够辣!”
甘宁不以为意,又自斟了一杯仰头饮下:
“看来刘备对你颇为重视”
“比你在孙侯这里好。”甘瑰忍不住道,目光越过甘宁的肩膀,大厅正中央挂着的是一面从益州带出来的锦帆。
赤壁之战后父亲每天都要摩挲擦拭这面锦帆,但如今这面锦帆上已经落满了灰尘。
甘宁不说话,正厅内陷入了沉默。
又自斟自饮了一杯后,甘宁淡淡道:
“这面锦帆,你若觉得自己能用上,那便带走吧。”
甘瑰毫不客气:“老汉儿你那八百亲随,甘叔他们我也要带走。”
甘宁点点头:“可。”
这么顺利甘瑰感觉仿在梦中。
“八百人太过显眼,孙侯已经决定迁治所至秣陵。”
甘宁有条不紊吩咐道:
“等四月出发时我会派他们直去江陵寻你。”
“迁治所”甘瑰不解。
“府门口的银铃你也一并带走。”甘宁饮完一杯酒,脸上带着点兴味索然之色交代道:
“既投刘备,那便不要在丹徒久驻,早点返回江陵吧。”
“记得告诉刘荆州…”甘宁停顿了一下,脸上浮现挣扎之色,最终道:
“告诉刘荆州,做好与江东开战的准备。”
说罢不待甘瑰发问,便以疲累欲睡为名,将甘瑰赶了出去。
站在院子里,甘瑰苦思良久,他能感觉到老汉儿复杂的心情,以及似乎对自己有无言的期盼。
但,究竟发生了什么
甘瑰也是读过书的,他甘氏有先祖甘茂甘罗,甘氏诗书传家,大大咧咧的性格不过是因为习惯了水上讨生活,并不是因为他们是傻子。
孙侯迁治所的用意是什么甘瑰眯了眯眼睛,秣陵能镇江东,但又独立在江东之外。
周公瑾刚去世不久就迁治所,那定是江东的豪族又在闹腾了!
如此急匆匆回去,恐怕形势不容乐观。
新治所秣陵离荆州更远,理论上来说应该和荆州更加和平才对。
但老汉儿说要让刘荆州做好与江东开战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