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封信件自阿尔达比勒发出,远在黎巴嫩山的马龙派还不知道他们就要大难临头了,查阅历史文献的易卜拉欣特地为他们挑选了协助十字军的“罪名”,下令摧毁他们的教堂和修道院,并仿效已故的卡斯蒂利亚女王伊莎贝拉的手段处理马龙派社区——既然你们与天主教会共融,乃至都出席大公会议了,那干脆就迁居到罗马去吧。
人走,财产都得留下,被驱逐者不得携带任何“贵重物品”离开,且法令中没有对此做精确的定义,只要执行命令的官员足够贪婪,就连难民的口粮和贴身衣物都可算作违禁品。
同时天主教传教士被禁止在萨法维领地内开展宗教活动,仅保留基督徒在耶路撒冷朝圣的权利,他们应该为此感恩,至少他没有一刀切地将所有人都拒之门外或是见一个抓一个。
至于被驱逐的难民如何活着到西欧去,那就请亲爱的威尼斯商人帮帮忙吧,只是易卜拉欣不想支付船费,接下来就看教宗老头愿不愿意爆金币喽。要是马龙派难民在黎巴嫩海岸的集中暂留地困苦致死,那应该归因于教廷缺乏同理心!
在另一侧,信使只用两天就抵达亚美尼亚省瓦加尔沙帕特的埃奇米阿津主教座堂,这里是首席教区、教会首领的驻地及亚美尼亚的宗教首都。还在梳理遗留教会事务的扎卡里亚听闻不敢怠慢,丢下手头的工作赶忙准备觐见。
很快,亚美尼亚人在寄出信件之后不到一周时间就出现在易卜拉欣面前,和弟弟一同在行宫后院中沉湎于酒色的他不得不尽力回到工作状态,为此还在心中偷偷抱怨几句:“事挺多,写份报告让我慢慢看不行么。”
身着便服的易卜拉欣在小会客室接见扎卡里亚,房间里仅有翻译、书记官和侍者三个仆人,这下倒是显得穿着正式的大主教格格不入了。
“臣衷心祝贺您赢得一场又一场伟大的胜利,愿主保佑您,最慈爱、最伟大的亚美尼亚人民的保护者。”奉承之后,得到许可的扎卡里亚受宠若惊地盘腿坐在易卜拉欣对面,并努力地避开沙赫的视线,以免对视。
在接下来的谈话开始之前,侍者先给空着的银杯斟了半杯“基督之血”,并摆在扎卡里亚身旁的瓷盘上,大主教谢恩后恭敬道:“关于您垂询的问题,臣不敢隐瞒,我的奇里乞亚同胞确实与拉丁异端勾结。”
“此话从何说起?”易卜拉欣身体前倾,他想起亚美尼亚人似乎曾在奇里乞亚建国,并且该政权存活的时间段恰好与十字军东侵重合。
扎卡里亚接下来的阐述证实了他的猜想:“或许您曾知晓,我的同胞们曾大量移居至安纳托利亚的奇里乞亚并于此建国。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那时候耶路撒冷还归属于拉丁基督徒,奇里乞亚的教会因而开始日渐堕落,不断有人误入歧途,乃至加入他们的邪恶修会积极传播异端思想。”
此话并非无端诬陷,与拉丁世界的长期交流使得迁至奇里乞亚的亚美尼亚教会内滋长出亲近罗马的倾向,自12世纪末起就不断有信仰天主教的亚美尼亚人和部分奇里乞亚大主教在民众和下层教士的强烈抵制下尝试推动教会联合,这一活动哪怕在王国覆灭后都未偃旗息鼓——最终当奇里乞亚的格里高利九世单方面地在佛罗伦萨大公会议上宣布与罗马教会合一时,坚决反对的保守派“拨乱反正”,将教会迁回埃奇米阿津并推举新大主教以延续传统,加之战乱带来的人口流散,奇里乞亚教会就被边缘化了。
“那你认为该如何处理那位伊玛目霍夫汉内斯和所谓奇里乞亚教会的帮凶?”易卜拉欣的用词已经预设了他的立场,扎卡里亚在揣摩上意的同时正在权衡,若是利用至高的王权强行统一教会组织会发生什么?
最终,对马龙派将被集体迫害之事一无所知的他还是迈出那一步:“无论如何,仅有我和我的后继者们是亚美尼亚人在精神上唯一且合法的向导,是您及您的后代最可信任的。”
“我明白了,我希望将圣地的诸多遗迹交由你们监管不会是错误的决定,特别是我决定不从虔诚的朝圣者身上收取任何费用。”易卜拉欣拿出一份草稿,当着扎卡里亚的面盖上印章并递给他。
粗略扫过一遍翻译件,因奇里乞亚教会被打为非法组织而欣喜的大主教恭敬道:“蒙您护佑,臣可以自行筹措到足够的资金用于维护圣地的建筑,不仅是教堂和修道院,还有朝圣途中的道路和旅馆。若是您的清真寺需要资金,臣也可以募捐到足够涵盖多数维护花销的财物,您无需为这部分支出额外费心。”
虽然扎卡里亚是高阶教士,但他早已充分理解亚美尼亚人的角色,钱袋子的作用正是提供源源不断的资金供主人挥霍,无论被用在何处。
他们不仅通过分成直接为宫廷财政提供资金,还成为经济发展的一大推动力——亚美尼亚人主导的银行业已经为萨法维领地内的实业提供难以计数的资金,在伊朗经济中的地位日渐根深蒂固。
在过去约二十年的时间里,亚美尼亚商人所受的皇恩未曾断绝过,各商业家族在地中海赚取无数财富,已经与威尼斯人齐名,乃至因直接掌握货源成为西欧各邦商会、宫廷的座上宾。
作为非正式的使者,他们充分地向地中海沿岸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