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在深夜是最容易反扑的。
明明已经两天一夜没事了,傅宁鸢却了无睡意。
她坐在沙滩上,看着面前漆黑一片的海域,眼前好像浮现出曾经星辰山的盛况来。
那些疼爱她的长辈们也都还在世,师兄弟们还能打打闹闹。
从前她一人在孤峰修行,只有初一十五才能去观内和弟子们接触。
当时她只觉孤独,经常像师父抱怨。
可现在等到大家都不在了,她才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孤独。
甚至……
他们连个像样的告别都没有。
她卜算出那唯一的生机之后,师父就找了各大家族的话事人,很快就决定将她送往两百年后。
谁知……
那就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相见了,与她想象中转生之后的相聚截然相反。
自从神识回归,知道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后,傅宁鸢就一直在压制着这种情感。
可在泽铭师兄离开后,这种情绪却如同这大海一般,几乎将她溺毙。
“喝点吗?”
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还好傅宁鸢不是什么胆小的女孩子。
不然,深夜,海边,突然出现的人声,妥妥的恐怖片要素。
她回过头。
昏暗的环境下,她只能借着月光看到裴言澈的轮廓,以及他手里的啤酒。
“谢了。”傅宁鸢接过啤酒,猛灌一口。
“介意我坐在这儿吗?”裴言澈问。
傅宁鸢摇头。
见此,裴言澈就在傅宁鸢的不远处坐下,陪她看着海上明月,并没有出声的意思。
傅宁鸢微微松了口气。
她并不想社交,只想这样安静地待着。
等她将手里那一罐啤酒喝完后,又双手环着腿坐了好久。
久到裴言澈差点以为她睡了过去。
“宁鸢?”裴言澈小声地喊。
“嗯?”
傅宁鸢带着些鼻音的应和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柔软。
却更让裴言澈心疼。
“回去吧?海边夜晚风寒,当心着凉。”他道。
“好。”
傅宁鸢应完,就想站起身来。
只是,蹲坐太久,就算是她有灵力加身,也不免双腿一软,打了个踉跄。
裴言澈飞快抓住傅宁鸢的手腕,稳住身形。
“谢谢。”她道。
不用对我说谢谢。
裴言澈手仍然落在傅宁鸢的手腕上,没有松开,半晌,在傅宁鸢疑惑地望来时,他才道:
“只要你需要,我随时都在。”
这段时间,傅宁鸢在对遇到的每一个人说,有她在,她可以,她没事。
但却只有一个人告诉她,只要她需要,他随时都在。
傅宁鸢神情明显一愣,问出一个让裴言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问题。
“这也是朋友要做的吗?”
沉默。
好在傅宁鸢也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
她将手腕抽出来,慢慢地往小院走,边走边道:
“从小将我带大的师兄昨天去世了。”
语气平淡。
可裴言澈却又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悲伤。
想起白日里傅宁鸢云淡风轻地和大家聊天说话时的模样,裴言澈的心就像是被无数细细密密的牛毛针扎了一般。
“他……肯定不希望你为他沉湎于悲伤。”裴言澈干巴巴地道。
亲人离世这种伤痛。
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懂,是言语无法安慰的,只能靠时间的风沙去掩埋这种伤痛。
但每次有风吹起,还是会露出刻骨的伤痕。
“不用费心安慰我,我懂,只是突然有了些倾诉欲。”傅宁鸢看出裴言澈的局促,道。
裴言澈闻言,默默地走到傅宁鸢的身边,身体力行来做个‘垃圾桶’。
傅宁鸢就这样一路念叨着她和师兄少时相处的点点滴滴。
等她沉默下来后,裴言澈才开口道:
“当年,我妈是被人用玄术害死的。”
傅宁鸢倏地抬头看向裴言澈。
“你还记得我问你,普通魂体接触到我会怎样吗?”他问。
傅宁鸢点点头。
当时她就猜测他身边应该发生了不为人知的伤痛之事。
“一开始大家都只当我妈的死是个意外,暗中那人还想害我性命,但却一直没能成功。后来他露出马脚爷爷发现这件事情时,等请了大师后,大师告诉我,我没中招是因为一直有鬼魂在保护着我,而那时,她的魂体几乎已经全散了。”
裴言澈简单的几句话就讲完了整个过程。
可傅宁鸢却能想象到,裴言澈知道自己的母亲死后还要每天忍受着灼烧的痛楚保护着他时,有多心痛。
“有时,我真的恨这具身体。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会在死后受那么多苦。”裴言澈道。
听裴言澈讲完,傅宁鸢才知道为什么她提起他身上的特殊之处时,他会露出痛心的表情。
“抱歉。”
“道什么歉?”裴言澈突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