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后,秦大雪呵呵笑道:“我以前不大喜欢这个丫头,咋咋呼呼的很张扬。因为乔老的关系,大院里也没人说什么。没想到,让我儿子给治住了。不过,他们俩可别想处对象,四九城不是港岛,我是不会同意的。”
李源忽地笑了起来,秦大雪问道:“笑什么?”
李源道:“想起一则笑话来。说有一天,一个男生……当然,已经上大学了。请了一帮同学回家玩耍,然后男生的妹妹告诉妈妈,那些女孩子里,有一个是哥哥的对象,让她猜是哪一个。这个母亲一下就猜中了,女孩惊奇,问她妈妈,您是怎么知道的?她妈妈呵呵冷笑道,因为打看到她第一眼,我就不喜欢她!”
秦大雪哈哈大笑起来,不过很快笑声一收,瞪眼道:“你什么意思啊你?”
李源站在路边,替妻子整理了下大衣领子,这光天化日之下的亲昵动作,让秦大雪一下羞红了脸,小声道:“干吗呀……”
李源温声道:“儿子比同龄孩子成熟的多,既然他有这个天分,我们就不要过多干涉。给他一个宽松的环境,让他自由些成长。如果是小思那样的,你像娥子那般天天拿板子打的砰砰响,我只会给你加油叫好。可小六,天性稳重,我们不必去过于约束。多照顾好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秦大雪白他一眼,道:“就会甜言蜜语给我灌迷魂汤。”回头看了眼路边过来的车,又看了看手表,道:“车来接我了,我得走了,一会儿要开明年的工作会议,我必须出面。你今天要干什么?”
李源笑道:“拜访几位亲长、故旧,晚上回家做饭。”
秦大雪有些不舍的又看了一眼后,夫妻作别。
等目送妻子的车远去后,李源才在路边上了一辆公交车,没有目的,就是满京城的转一圈。
他想看看,改革开放前这座城市最后的模样。
那个火红的年代,即将渐行渐远……
……
北新仓九号院。
李源坐在似乎一成未变的院落里,薄薄一层冬雪,连那门废旧的山炮都遮掩不住。
又见老不少的张冬崖道:“看今年这情景,明年又是旱年,不会比五九年好多少。”
李源点了点头,这是后世鲜少被提及的大旱。
从七八年到八三年的六年大旱,南方还好,北方遭遇重灾。
他笑了笑,道:“放心,再不会有那三年的惨状了。现在咱们和外面互通有无,高精尖的弄不回来,粮食只要有钱,要多少有多少。未必吃的饱,但肯定饿不死。”
张冬崖眯起眼睛,看了看天,问道:“你也觉得,现在比过去好?老人家,真的错了?”
李源笑道:“我算老几啊,评判不了对错。可能就像上面说的,七分功,三分过吧。我还是非常尊敬老人家的。现在好多年轻人不知道刚建国的时候咱们有多难,说一片废墟可能夸张点,但也没好哪去。再看看现在,至少已经有了初步完整的工业根基。这非常难得了,即便是现在,全世界有咱们这么完整工业根基的国家都不多。”
别说七二年引进的很多先进设备能用到二十一世纪,就是老毛子留下的那些设备,再用二三十年的比比皆是。
张冬崖放平视线,道:“是啊!还有原子弹和氢弹,没有这两个大家伙,哪有现在的太平?老人家给我们留下了多好的底子!”
李源轻声道:“其实过了六六、六七、六八,后面基本上就安稳的多。等到了七二年,已经开始转好了。要不是大三线耗费了太多的钱粮,经济不至于拉胯到现在这样。”
那十年间,中国工农业总产值平均增长率是百分之七点一,社会总产值年增长率是百分之六点八。
如果从七二年开始计算,这个增长率甚至能突破两位数。
虽然和底子太差有关,也和一些数据上的人工修饰相关,但总的来说,发展的并不慢。
实在是大三线吞进去的钱粮太恐怖,几乎是无底洞。
但是,如果不发展大三线,那么抛去战略考虑,单单东西部发展的巨大差异,都是老人家无法容忍的。
可以说,老人家对整个西部人民的功德,是巨大到无法形容的。
换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再做出这样的决策来。
《隐入尘埃》那部电影,好多人看的很伤感,但其实绝大多数农村,已经摆脱了那种苦难。
西北、西南甚至中部的百姓说难听话,那就真的没有道理可言了。
师徒俩聊了一会儿后,张冬崖忽然道:“源子,你手里有钱没有?”
李源闻言讶然,这还是张冬崖第一次问他钱的事,他点头道:“有,有钱!师父,您要用钱?”
张冬崖点点头,叹息道:“豫省有个老战友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了,写了封信给我,让我借他二十块钱,和一些粮票。当年也是战场上的英雄,现在……你有多少?”
李源道:“那就打五百吧,先打一笔,明年再打二百。一次给多了,他未必会要,也不一定是好事。”
张冬崖叹息一声道:“他们那里,太难了。”
李源当然知道那里难,后世因为偷窃事件,豫省被无数人群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