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狱之主握着那杯所剩无几的酒水站了起来,抬头看着天狱之外的高楼悬街,平静地说道:“你太小看天工司了。大风朝全力供养了千年的司衙,又如何会是这么简单的?世人迄今为止,所能看见的,依旧不过是天工司的冰山一角而已。”
南岛默默地坐在那里,便是连自己杯中的酒什么时候喝光了的都不知道。
一直过了许久,南岛才轻声问道:“天工司会如何解决?”
柳青河耸了耸肩,喝光了杯中的酒,睁着眼睛很是无辜的样子。
“那是天工司的事,我怎么知道呢?”
南岛默然许久,才轻声说道:“原来大人也只是猜测而已。”
柳青河笑了笑,说道:“天下没有空穴来风的猜测。”
这个天狱之主说着又看向了桌上的那壶酒。
“你的梨子酒还喝不喝,不喝我倒掉重新煮了。”
南岛摇了摇头。
柳青河不爱喝这种未成熟的梨子酒不是没有道理的。
煮过之后又酸又涩,能喝得下去那才是见鬼了。
哪怕是黄粱爱喝苦芺酒的人,也不见得能够喝得下这种酒。
所以不欺人间年少,只是没有欺人间年少的必要而已。
......
南岛回到天工司的时候,那两个人依旧挤在巷子里看着这片浩大的地底司衙。
其实天工司的巷子虽然逼仄,但是也不至于两个人就会挤得很。
只不过大概当初预留道路的时候,他们也只考虑过两个相对而来吏人抱着文书擦肩而去,没有考虑过有人腿坏了,只能坐在轮椅上。
余朝云虽然是出关境的道修,只是这一次的听觉,反倒不如尤春山敏锐,一直到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人回头看着那个撑伞而来的少年,笑着说着:“师叔回来了。”
余朝云才后知后觉地转身来,看着南岛很是殷切地问道:“师叔见到了狱主大人没有?他怎么没来?”
南岛撑着伞穿过水汽,走过巷子,只是看着二人已经将巷子尽头站满了,倒也没有继续走过去,站在了尤春山身后不远,点了点头,说道:“见到了,狱主说这些事情,去问他也没有什么意义,让我们去找宋司主。”
余朝云有些不解地问道:“这应该属于修行界的事,为什么要找宋司主?”
在这个青天道少女看来,山河观李石的那些事情,自然是属于修行者才能解决的问题。自然不能理解柳青河的回答。
南岛沉默少许,说道:“我也不知道。”
尤春山神色古怪,说道:“为什么不知道?”
“因为柳狱主也不知道。”
“......”
三人在巷子里相对无言。
柳青河的回答,却是容易让人很无奈。
一直过了许久,南岛才轻声说道:“先去宋司主那边看看吧。”
余朝云点了点头,把剑匣背在身后,而后走到了尤春山的轮椅后,推着这个年轻人就往当初二人去过的天工司衙的小院子而去。
尤春山其实并不想再去麻烦那样一个很忙的司主大人。
毕竟在他看来,无非便是不能握剑而已。
只是余朝云神色却很凝重——尤其是在路上南岛与二人说了柳青河的一些解答之后。
“今日他只是不想你握剑,你觉得只是不握剑就行了,若是来日他觉得你不能活呢?那你就不活了吗?”
尤春山默然无语。
这确实是极有道理的。
心脉之上留着一枚道文,大概确实等于将自己的生死掌握在了他人的手里。
三人一路穿过七拐八绕的巷子,来到了宋应新的小院子外。
身为天工司司主,宋应新确实很忙,与柳青河大概是两个极端。
院门虽然是大开着的,但是三人还是在院外的巷子里等了下来。
毕竟其间来来往往,诸多吏人抱着厚重的文书走来走去,确实有些络绎不绝的意思。
勘海衙的事,还有云中君雪中君的事,包括接下来的槐都兵部的大军调动,大概也与天工司有着一些关联——南岛看见了那天夜晚,在槐都悬街之上指着水在瓶骂娘的兵部右侍郎的身影,当然,现在这个男人已经是兵部尚书了。
后者从巷子里经过的时候,还很是古怪地看了南岛一眼。
不过少年也并不在意。
毕竟巳午妖府的那些事情,说到底,其实是自己与水在瓶之间的事情。身为新任兵部尚书,他大概会知道许多东西。
三人一直在那里等了很久,大概是有吏人看见了在那里等待着的三人,进去与宋应新提了一句,于是有吏人自院中走了出来,很是歉意地看着三人。
“抱歉,诸位真人,司主这些时日确实很忙,他让我转告几位,倘若确实有事,可以先去悬壶衙中寻找白术大人。”
余朝云与南岛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只是与那位吏人道着谢。
倒是一旁的尤春山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色变得古怪了起来。
问清了悬壶衙在天工司平台司衙以南的余朝云正打算推着尤春山向着那边而去,一回头便看见了尤春山那种极为古怪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