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巫河。
三个小少年瑟瑟发抖地缩在一旁。
逢雪缓缓转回身来,看着身后的那个剑修,冷声说道:“剑渊当真打算插手这些事?”
剑渊自然不会参与这些事,那一处残留在人间的狭长深渊,来自一切岁月史籍之前,不知是何人所留下。
只是剑渊的人会。
去年的时候在小镇河边与方知秋有过匆匆一面的剑修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越过巫河,一剑而来。
剑势之道,也许不如剑意之道那般绚丽,一切无形,只是一柄剑而已。
然而能够一剑破崖上剑意的剑道,自然不会如此简单。
其剑朴素,剑上只有剑身本有的冷光,无比宁静地穿过了那些细密的雨帘,
一如那个握剑的剑修一般。
逢雪于是也没有再说什么,掌心巫诀变换,巫鬼之力如同流沙一般环绕在身周,而后巫河之上有暮雪而来。
三个小少年瑟缩在一旁,而后被巫河剑势,一并推涌着,离开这一处。跌落在了某处园圃之中。
逢雪至此才终于心无旁骛地看向那一剑。
由巫鬼之力构成的暮雪,自然富有极强的杀伤力,在那一段巫河之上,细雨如同凝滞了一般,穿越暮雪而来的剑修一身衣袍都在那些暮雪之中被片片割裂而去。
倘若说剑意之道,尚且可以剑意护体,那么剑势之道,便是一往无前,毫无退路。
以势为名,自然不可停息。
势断则剑亡。
剑亡却未必势绝。
是以纵使明知眼前暮雪不可硬闯,这个来自丛冉的剑修依旧平静地执剑而去。
逢雪虽然敬佩剑渊之人的气势,然而却没有丝毫留手,一手之诀为暮雪,另一手之诀则是招魂。
巫河之中有许多身影自水下挣扎而出,一身冥河之力,悍然地阻拦在了那一剑之前。
远处的那三个小少年早已躲在花圃之中看得睁大了眼睛。
只是纵使眼前诸多鬼魅之景,那个丛冉剑修依旧如同未曾见到一般。
手中之剑一往无前。
暮雪带着无比悲壮的意味落下,穿过了那个剑修的身体。
少年们不忍去看这一幕,纷纷闭上了眼睛。
只是逢雪却是神色凝重起来。
直到那个剑修的身影倒下,却是再度有一个更为年轻的身影自剑修体内走出,接剑而去——那一剑依旧未曾停下。
逢雪这才露出了一些惊色。
“赴死剑诀,你是齐近渊还是齐敬渊?”
浮生几何,非赴死不敢往,非赴死不敢来。
这是当年槐帝所说的一句话。
丛冉剑修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执剑越过风雨暮雪与冥河之人而去。
一直到成为一个少年模样的人。
这个过程也许很是漫长,但其实极为短暂。
只是通往院门的那一段路途而已。
逢雪没有再说什么,巫鬼道之人倘若被剑修近身,无疑是极为致命的。
所以手中巫诀再度变换,暮雪散去。脚下巫痕浮现。
鬼术越行。
只是下一刻,她便愣在了那里。
这一次,她没有挪移开来。
如同被定死在了原地一般。
有一个极为平和的声音,从那个寂寥的风雨小院里传了出来。
是。
“大道废,有仁义。”
函谷观道术之中的禁法之术。
逢雪还没有来得及想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赴死剑势便已经穿过了她的眉心。
执剑的少年停在了逢雪身前,一切巫河巫鬼之力正在缓缓散去。
那柄剑没有刺入眉心,停在了逢雪身前。
然而剑势已经破体而去,直至落入了那个院子之中,才悄然散去。
齐近渊收回了剑,剑上无血,自然不用清洗,直接送入了鞘中。
逢雪依旧怔怔地站在那里。
那个声音是方知秋的。
但是这个祖院院长,只是风物院的先生,根本未曾修行,又如何能够引动这样古老的道术。
这个巫鬼院的灵巫女子缓缓转回头去。
只见那个书生平静地站在两座坟墓之间,手里拿了一个东西。
是一截指骨。
青悬薜的指骨。
逢雪至此终于明白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
这个一千年前的书生,虽然从未修行,无论是修道,还是修剑。
但是作为一个被大道眷顾之人。
哪怕已经身死千年,依旧能够引动天地之变。
所以才会发生臂骨失窃之事。
是的,身为悬薜院最为重要的祖院院长。
方知秋也许确实不会修行,但是不可能如世人所见一般,只是书生而已。
卿相身上带着一块悬薜玉。
而他的身上,带了一截指骨。
方知秋将那截指骨收了回去,看向那个站在院门处,已经变做了一个少年模样的齐近渊,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辛苦你了。”
少年模样的剑修神色平静,说道:“人间之事,剑渊自然不可能坐而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