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觅从祠堂跑出去后,齐国军很快追上来。
他们训练有素,身上的黑甲和从战场上走下来的铁靴将地面震得颤动,阮觅就算不回头都能知道他们越来越近。
腿上的伤口在经历了一段失去知觉的麻木期后,疼痛再次如潮水扑打过来,迎头盖脸,不给人喘息的时间。
眼前的景象甚至开始渐渐晃动,耳朵也仿佛被什么东西捂住一般,能听到的声音越来越少。
咬着牙坚持到这里,终究是瘫倒在地。
这块儿是沽源村最密集的住宅区域,四处都是随意搭建起来的篷铺,小路条条,很适合躲人。
但在阮觅倒下去的那瞬间,已经有个黑甲卫找了过来。
他冷漠盯着阮觅,手里的剑快速朝着她的脖子砍去。
好似要把她的头颅砍下来拿回去邀功。
当一切都走在绝路上的时候,无论那个人对于生的渴求有多大,总归是无能为力的。
阮觅此时就这样。
她连睁眼的动作,都耗费了全身的力气。
平静后掩藏着颤抖,死死看着面前飞快落下的剑。
可下一秒,就在剑刃几乎要落在阮觅脖子上的时候,那个黑甲卫却瞳孔溃散,整个人开始抽搐。
剑刃自然也改变了位置,失去执剑人的力气后歪歪落在阮觅旁边的墙上。
刀落下,黑甲卫也轰的一声摔在地上,溅起一阵灰尘。
这场变故来得突兀,阮觅失神片刻,心中却悄然有了某种猜测。
她狼狈地喘息着,整个人因为这个猜测,一般陷入滚烫的岩浆,另一半被扔进腊月寒冬冰河之中。
硬生生掰成两半,痛苦得让人开始颤抖。
又一个黑甲卫找了过来,他先是看一眼倒在地上的同伴,随即径直跨过去,完全没有救人的打算。
“没想到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跑这么远,不过落到我手里,你也就这样了。不要抵抗,说不定我还能给你个痛快。”
同前一个黑甲卫一样,这人也没有将阮觅在此处的事情告知别人,打算自己独占这份功劳。
他一脸得意的举起刀,想往阮觅脖子上砍。
阮觅平静看着他。
下一秒,这个人再次动作一顿,举起的刀怎么也落不下去。不管他如何挣扎,都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禁锢着他似的。
随后,黑甲卫两眼一番,昏倒过去。
有一股不可捉摸的力量正在保护着阮觅,让她在临近绝路时得以安全。
她静静坐在那儿,完全不为自己的死里逃生而感到高兴。
旁边堆积起来的杂物几乎将她整个人埋起来,加上后面的墙覆盖下来的阴影,一眼扫过去很难发现里面还藏着一个人。
只是面前两个昏倒在地的黑甲卫太过显眼。
阮觅并不着急,也没有企图离开。她冷冷看着前面,目光没有落点,飘渺而恍惚,神情淡漠得如同一具人偶。
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个住在附近的商人。
那是张有点眼熟的脸,阮觅迟钝地想起来自己曾经同他说过话。
这人得意地说自己家中妻子如何如何乖顺,如何如何貌美,还说自己拥有的财富是旁人一辈子都挣不来的。
但如今他只能在逐渐逼近的脚步声中惶恐瞪着双眼,最后倒在地上,身下晕开鲜红的血。
阮觅脸上呈现出一种灰白颜色,紧紧盯着倒在地上的人。
看得久了,直到那个商人的尸体被拖走,她才嘲讽而艰难地勾了勾嘴角。
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到祭祀的时候,牲畜便不能死去?
所以在那本书第一章尚未开始的时候,她也不能死?
前面陆续传来黑甲卫走动的声音,只要再过一会儿,便能发现躺在那儿的人,继而找到阮觅。
可这时候,她已经没有半点力气了。
对于看似不可抗的世界意志,阮觅倒不是完全厌恶。毕竟能活着,没有谁想死,尤其是她这样极为渴望活着的人。
虽说像是用于祭祀的牲畜一样被圈养着,可终究,她还是因此活了下来。
少女藏身黑暗,面庞冰冷。
忽地,有阴影倾覆下来,一把将她抱起。
阮觅眨眨眼,脸上很快就恢复到了正常的神色。她看了眼,原来是崔颜。
不过这会儿她也没力气问崔颜怎么在这里,只能窝在他怀里闭目养神,积蓄力气。
能闻到冬天的气味,和他这个人一样。
无色无味,但阮觅就是觉得那是冬天的味道。
曾经她还就这个问题与崔颜吵了许久。崔颜抿着嘴不认同她的说法,认为这不合理。
无色无味,又何来气味?
他不赞同的时候就跟倔驴似的,怎么都不肯松口。只绷着小脸,一双眸子黑得像是固执的石头。
阮觅说不过他,索性无赖起来,偏要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