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小道,一行三四千人的队伍就地驻扎建起临时的营地,只等入夜之后才敢起火造饭轮番休息,放出的暗哨更是远远布置出一二里地远,已经是警惕到极致的地步了,俨然就是一群惊弓之鸟。
也不怪他们如此,只是一路被黄巾追赶而来,如果没有足够的警惕,只怕这最后的一点兵力也要交代出去。
营地主帐之中,田畴与张纯相对而坐,两人脸色阴晴不定,许久时间都没说过一句话。
这场大败,实在是败的令人难以接受,其中许多事情他们都没有想明白,那雷击之物究竟是何物,身后的恶犬又怎么会挣脱束缚,田豫又在干嘛?
这些问题,他们现在也无从得知,但残酷的现实却是他们不得不接受的。
“为此战得胜,我方莫不是拼尽全力,如今大败而归,纵然收拢溃兵保存三四千余人,只怕还不够你我自保,此损害之大不能承受!”
田畴面目灰败,再也不复当初意气风发的自信,巨大的挫败感已经摧毁了他的心气。
只剩下这三四千人,够自己做什么的,就算后续逃亡途中可能还能再收拢一点,那也改变不了惨败的事实。
战败最可怕的是对自家声望和实力的打击,右北平诸多豪强,恐怕都会对田氏心生怨怼。
这次作战能凑这么大阵仗,那是田氏出面把右北平豪强都拉上车的结果,可人家是出力跟着你吃香喝辣,可不是陪着你吃亏受罪的,如今这样的结果,诸多豪强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倒是张纯虽然心中苦闷,却不至于如田畴那般程度,甚至他看着田畴要死的表情,心里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张氏已经遭了大难,自己就剩这千把部曲,没有更多可以失去的了。
反倒是看着田氏这一次被自己给拖下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心里突然有些平衡了。
“子泰且振作起来,伱我幽州大姓,难道还能让区区贼人欺负不成,回去之后重整旗鼓,以期再来便是!”张纯装模作样的劝解起来,倒是有几分关心模样。
只不过田畴摇摇头,眼中却浮现出深深的忧虑:“此一战之后,右北平元气大伤,我田氏也不敢西视,恐怕不得不与贼寇相安左右。”
张纯闻言,顿时不吭声了,这个现实他当然也十分明白。
一想到黄巾借此大战,彻底站稳脚跟,自己恢复家业的目标更加遥远,张纯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了,只怕以后的黄巾会越来越难对付。
他道:“鲜于兄弟战死,黄巾再占南部几县,渔阳大郡尽为所据,往后咱们对许光头再也不能以小贼视之,这家伙将成巨寇了。”
大帐一下安静,两人相视一眼,心中都格外沉重。
这伙黄巾若是成了一方巨寇,那可比此前那些裹挟民众的黄巾可怕的多,而作为这巨寇身边的世家,他们深切感受到了生存压力。
这许光头吃的高兴了,难保什么时候就把目光看向左右,那时候.
“幽州黄巾建制完备,所治之地人心尽附,不消一年时间,根植渔阳不能动摇,今时虽不及张角声势,但危害更甚无数。
贼人已成巨寇,非你我所能应付,唯有上报朝廷请兵镇压,或委以文武大吏主持地方,如此,方能合州郡之力,伐贼于起势之前!”
田畴眼神幽深,他已经看到黄巾在幽州暴凌左右的未来。
也许短时间,黄巾还不至于威胁到右北平和田氏头上,但是一年过去两年过去之后呢,自己的担忧一定会成为现实。
此时,他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了案桌上的一本书籍,然后他的目光深处就出现深深的忌惮。
他对幽州的黄巾,因为这本书了全新的认识。
这是一本纸张合成的线装书,缴获这个东西的时候,最让他意外的不是少见的纸质书本身,而是书里的内容。
书里的文字,明显是依据现有文字进行过大量简化的文字,虽然不太一样,但他依据上下文和字形,倒也能看懂个七七八八,也正是因为看懂了,他才感觉到心惊。
这本叫做《自然道通用基础教材》的书籍,里面不仅有一些基础的算学和文字知识,也有对所谓自然教的详细阐述,还表达了自然道对世界的认识,还有自然教修行之法。
对于这自然道整体的内容,田畴的感觉是新颖但简陋,他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还不足够完善的教派框架。
但在自然教教义的部分,却让他胆战心惊。
原来许光头宰杀豪族分田地,说什么人人平等,不是脑袋一拍就说就做的事情。
而是对所有行为逻辑都有系统且详细的论证,他明明白白告诉世人,自然道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将来又要实现什么。
这些文字,尝试用一种纯粹冰冷客观的视角,剖析底层平民的悲惨根源,它从先秦贵族制度开始剖析,把一切罪恶的欺骗的东西暴露出来,让人无比清晰的看到残酷的社会规则。
自然教要做的,是一种制度性的更替,它不再用一些抽象的虚幻的东西构筑自身合法性,而是用追求平等捍卫权利这种完全普适的理念来指引道路。
他用最直白的文字,告诉了世人,自然道的事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