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源愣住了。
眼前之人就是汤昊!
那个蛊惑圣听欺君媚上的中山侯!
不是说他“剃发除须”吗?
这怎么……
“杨源!”
“你好大的胆子!”
小皇帝懒得跟这家伙过多废话了,他困得不行,正准备回宫睡觉呢!
“身为钦天监官员,执掌天文监天象,却借助天象异动诬陷忠良,党同伐异排斥异己!”
“似你这等居心叵测的乱臣贼子,才是最应该诛杀之人!”
“来人啊,将这杨源拖出去,杖杀!”
小皇帝好歹也见识了这么久的朝堂争斗,哪里不明白杨源只是某些人的一颗棋子,推出来攀咬中山侯汤昊的。
但是,既然作为棋子,那就得有棋子的觉悟,必须杖杀警告朝野上下!
不然现在冒出来一个杨源,以后就还会有第二个杨源,什么五官监候,什么监察御史,都会沦为朝堂争斗的牺牲品,受他人蛊惑怂恿,无端弹劾中山侯汤昊!
这股风气,必须要刹住!
所以,杨源必须死!
不过在这之前,就看他想不想活了!
事实上,杨源肯定是想活的。
所以他一听到小皇帝这话,立刻脸色苍白地跪倒在了地上。
“陛下恕罪,恕罪啊!”
“臣听信他人谗言,所以才会胡乱进言劝谏……”
距离真相,仅仅只有一步。
可惜,有人不愿意杨源继续开口了。
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迅速出列,朗声开口道:“陛下,钦天监官员掌天文监天象,若天象有异动,及时发出示警,这乃本职工作无可厚非!”
“此外风闻奏事不只是科道言官的权力,中山侯嚣张跋扈也是事实,若陛下因此而杖杀杨大人,恐怕此后言路闭塞,无人再敢进言谏言了!”
李东阳一番话说得极为好听,先说了人家杨源这是忠心为国,为了你这个小皇帝才会进言劝谏。
紧接着李东阳又提及到了“风闻奏事”,将杨源的行为定义于此,这是妥妥的忠心为上啊,哪能就这么给杖杀了。
所谓“风闻奏事”,就是举报人可以根据传闻进行举报,不必拿出真凭实据,也不署名,这是科道言官的特权。
比如南齐永明年间,御史中丞沈约弹劾王源与满氏联姻、受满氏聘钱五万事,即因“风闻”。
咱只是听说的,没有去求证,但是咱也可以弹劾伱,你要是不能自辩,那就等着被罢官去职吧!
这弘治年间,朝堂之上可是有着一位“圣君”以及满朝贤臣,弘治皇帝广开言路从谏如流,致使都察院的科道言官风闻奏事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情。
有弹劾官员与民争利的,有弹劾官员以权谋私的,还有弹劾官员纵子行凶的……正是因为如此,弘治一朝的整体氛围很好,官员缙绅表面上都是老老实实的,唯恐出现什么政治污点,被这些科道言官风闻奏事,不得不引咎辞职。
李东阳现在就是要将杨源进言的行为定义为风闻奏事,定义为是忠心为国!
不然人家监测天象好好的,为什么天象异动,他就忍不住要进言劝谏了?
还不是担心你这个小皇帝被奸臣蛊惑蒙蔽,坏了大明的江山社稷?
人家这可是一片赤胆忠心啊!
小皇帝听到李东阳这话,一时间都有些愣住了。
好像……还真是像那么回事儿嗷!
汤昊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冷笑道:“李东阳,你这么慌干什么?”
“人家杨大人话都可还没有说完呢,你就着急忙慌地开口,怎么?你就是那个指使他的人?”
此话一出,群臣都变了脸色。
李东阳脸色微变,旋即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中山侯说笑了,本官弹劾中山侯的奏章也不在少数,何须借用他人之手?”
一听到这话,连小皇帝都被逗笑了。
李东阳啊李东阳,你可是真行啊,巴不得整死朕的野人!
“杨源,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事到如今,杨源已经明白了自己眼下的处境。
他要是老老实实地接受大学士李东阳对他的“安排”,至少还可以有一条活路!
但他要是真个再透露出什么,陛下会不会杀他那不一定,但有人绝不会放过他!
一想到这儿,杨源便神情苦涩地开了口。
“臣误听谣言,诬陷中山侯,还请陛下降罪!”
得,这家伙已经废了!
汤昊和小皇帝对视了一眼,旋即将目光放在了李东阳身上。
不出预料的话,今日之事就是这个老阴比的手笔。
只是可惜,刚刚没有堵住这厮的狗嘴,平白让他给杨源低了话。
“来人,拖出去……”小皇帝摆了摆手。
正当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的老首辅刘健却开了口。
“陛下,自洪武以后,国朝鲜有杖杀臣子之举,于陛下声名有损!”
“还请陛下念在杨源之父杨瑄一生为国奔走操劳的份儿上,留他一命吧!”
刘健不得不开口,或者说给李东阳这些混账东西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