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辰时,南篱门内,大批京城官员聚集于此,为谢安送行。
官员们面露忧色,他们知道谢安此行之凶险。城里早已炸开锅了,大街小巷都在传言者这一次桓温是为诛杀王谢家族,篡夺皇位而来。而这种时候,谢安居然主动前往新亭见桓温,固然勇气可嘉,但却也将面临巨大的危险。
辰时过半,谢安乘坐黑色豪华马车,在谢玄以及数百骑兵的护卫下缓缓而来。官员们纷纷迎接上去。王彪之王坦之命人摆下饯行酒,为谢安送行。
谢安下了马车,被众人簇拥入坐小亭之中。王彪之王坦之等人纷纷上前行礼敬酒。一番闹哄哄的敬酒之后,王彪之和王坦之请谢安来到僻静之处说话。
“安石,你确定一定要前往么?虽然理由似乎充分,但老夫认为,此行太过危险,根本不必冒这样的险。我想请你三思而行。桓温不得人心,任凭他如何造谣,百姓也不会相信的。”王彪之沉声道。
谢安呵呵笑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种时候还怎可退缩?况且,此行也不仅仅是为了不让桓温有口实行事。老夫是想要同桓大司马推心置腹的谈一谈,希望能够说服桓温,不要再有非分之想。否则,我大晋永无宁日。叔虎也许认为我谢安的想法太过幼稚,认为说服桓温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我还是想这么做。我不相信桓温天生反骨,这对我大晋的未来稳定至关重要,所以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
王彪之叹息一声,点头道:“老夫知道劝不了你回头,安石认定之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劝你了。老夫和文度老弟将在京城坐镇,等待你的好消息。”
谢安微笑点头道:“有二位坐镇,安石便无忧矣。”
王彪之笑着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份卷轴,双手递给谢安。
谢安道:“这是什么?”
王彪之沉声道:“这是太后懿旨。太后得知安石要去新亭的消息,心中甚为忧虑。太后写下这份懿旨,让老夫转交于你。太后说,如果遇到性命之忧,安石可取出这份懿旨交给桓温,或可让安石全身而退。”
谢安讶异道:“太后懿旨上写的什么?”
王彪之沉声道:“老夫不便透露,懿旨在安石手中,安石自己看了便知。交不交给桓温,也由你自己审度决定。”
谢安微微点头,将懿旨放入怀中。
一旁的王坦之道:“谢公,我们也为你准备了些礼物送给桓温。那边十辆大车上装着十万布帛,金银器物,钱一万万。用来作为你送给桓温的礼物。虽然未必有什么效用,但总比空手前往要好。这也是为了让桓温感念朝廷的恩惠,希望他能够悬崖勒马。”
谢安笑道:“二位是想尽了办法,希望我不要死在新亭。多谢了。”
王坦之叹道:“谢公为大晋国事不避凶险,文度不能前往,心中惭愧之极。文度倒是希望能够代谢公前往。我大晋可以没有我王坦之,但却不能没有谢安石啊。可是,我也知道自己身份德望不够。只能用些其他手段,希望能够助谢公一臂之力了。”
谢安摆手道:“文度切莫这么想。二位留在京城,责任更加重大。稳定上下局面,做好防御京城的准备。必要时要以雷霆手段解决桓秘和他手下兵马,动员全城殊死以决。总之,我们的目标一致,便是绝不允许桓温篡位。我们不过是各司其职罢了。二位,陪老夫共饮一杯吧,之后我也该动身了。”
喝了最后一杯饯行酒,谢安来到送别亭外。谢玄全副武装策马而立,身旁数百骑士整装待发。
谢安道:“谢玄,可准备好了?我们要出发了。”
谢玄忙道:“四叔,李徽还没到呢。再等等他。”
谢安一愣,皱眉道:“李徽还没到?怎么回事?”
谢玄道:“或许是同家人告别吧。毕竟新婚夫妻。昨晚彤云小姐便已经甚为悲切了。”
谢安皱眉道:“其实他来不来都是可以的,这种时候,就算是临阵退缩也情有可原。”
谢玄讶异道:“四叔怎说这样的话?李徽岂是这种人?他一定会来。”
谢安点点头道:“等他一炷香时间,若不来,便出发。”
谢安说罢,缓步走向大车,在仆役的侍奉下登上大车。谢玄看着通向内城的大道,他相信李徽不是那种临阵退缩之人。
果然,李徽没有让谢玄失望,谢玄也没有等太久,便看到了大道上李徽全服武装骑着马,身后跟着数辆骡车正快速抵达。谢玄笑着策马迎了上去。
“贤弟,你怎地才来?”谢玄大声道。
李徽飞骑而至,笑道:“耽误了片刻,万分抱歉。”
谢玄看着他身后骡车上坐着的数十名人手,皱眉道:“他们也跟着去?我已经挑选了五百精锐骑兵护卫,用不着你再带人手跟随了。”
李徽笑道:“来都来了,多个人多份力。周兄带队,就在骡车上。”
谢玄这才看到第一辆骡车上,面容丑陋的周澈正看向自己。周澈现在的身份是李家族人,所以谢玄只能微微颔首,并不能上前行礼。周澈也颔首还礼。
“四叔呢?等急了吧?”李徽道。
谢玄道:“车上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