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塾镇,桓温大军已经集结待发。
过去的近两个月里,桓温一直在集结兵马,准备前往京城讨个公道。司马昱的死对桓温而言倒是没什么,但是司马昱临死之前的遗诏事件让桓温甚为愤怒。
当初自己和王谢等人妥协,同意立司马昱为皇帝,也正是看中了此人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性格。桓温知道,司马昱没有什么才能和胆量,易于掌控。只要稍微施加压力,他便会完全听命于己。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郗超在京城完全控制住了司马昱。从郗超的禀报来看,司马昱对自己极为畏惧,担心自己也会去废了他,怕的要死。所以,在朝廷大事上,司马昱起初虽然有所反抗,但在郗超警告他之后,司马昱便再也没做过出格的事情。
王谢等人的奏议,但凡不合自己的意思,都可通过郗超影响司马昱。司马昱也都将那些奏议驳回了。一段时间里,桓温认为司马昱已经完全操控在手,已经不必有任何的疑问了。
桓温本以为,司马昱死前定会按照郗超的授意将皇位禅让给自己,或者再不济也会给予自己摄政的权力。但是,事实却打了桓温一闷棍。桓温愤怒便是基于此,感觉像是被司马昱耍弄了一般。
被任何人耍弄都可以接受,但偏偏被司马昱耍弄,这让桓温无法接受。
当然,桓温知道,司马昱没有这个魄力和胆量这么做,定是王谢在背后捣鬼。郗超拟定的遗诏本来已经让自己有了绝对的理由得到自己的想要的东西,但忽然生变,定是王谢无疑。
桓温当然不能忍,在得知消息之后,他咆哮愤怒,恨的咬牙切齿。他拒绝去京城出席新皇登基的典礼,也拒绝出席司马昱的葬礼,这只是态度的表达。他还要领军去京城兴师问罪,要让王谢付出代价。
本来桓温是要立刻率军前往京城的。但是他不得不等待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因为他需要集结大量兵马,以最大的声势去京城。
和之前的废立之事不同。这一次荆州军无法支援,因为秦人占领了梁益二州,荆州面临秦人进攻的威胁,荆州兵马无法支援前来。姑塾驻扎的兵马不过三万余,这不足以形成巨大的优势兵力。所以他需要另外的兵马。
一个月前,他写信给了自己的五弟,江州刺史桓冲。
信上他告诉桓冲,他知道桓冲不赞成自己的一些想法,他也理解他的想法。去年大军去京城行废立之事时,桓冲没有按照他的要求率江州兵马前来增援助威,自己也没有责怪他。但是这一次,桓冲必须出兵前来、
桓温在信上的语气极为强烈,他写道:“我桓氏一脉,艰难经营方有今日之势。兄戎马半生,历经无数劫难,为大晋立无数功勋,所为者何?所得者何?空谈安逸者反得名望,浴血忠国者反遭恶污。世人谈王谢无不钦服,谈我桓氏者鄙之以贼寇,焉有此理?此番陛下驾崩,新皇即位之事,皆由王谢操控,我桓氏被其视为无物,毫无尊重之心。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兄出兵,只为讨个公道之理,亦要纠我大晋不正之气。此前五弟不与,兄可恕之,然此次你若不至,兄绝不宽恕。江州兵马二十日不至,兄与汝断袍割义,再不复为兄弟。”
这话已经说到位了。告诉桓冲,如果你这一次不出兵帮我,我将不再纵容你,我要和你断绝兄弟关系,再也不承认你是我桓家之人。
桓冲接到这样措辞强烈的信,还怎能拒绝?于是立刻整顿江州兵马,携带粮草辎重,率领三万江州兵马奔赴京畿。数日之前,江州兵马抵达姑塾,合兵一处。
几天的阴雨之后,天气转晴,气温虽然依旧寒冷。桓温披挂齐整,带着桓冲郗超等一干将领上马。一声令下,六万大军以及数以干计的辎重粮草车辆开拔。大军队伍绵延数十里,浩浩荡荡,气势汹汹开赴京城。
经过浩浩荡荡的三日行军,十月二十一午后,桓温大军抵达位于京城西南方向的新亭。
新亭距离建康城外廓南篱门只有十余里,此处本是一处风景绝佳所在,位于山岭大江之侧,地势开阔平整。当年大晋士族南渡之时,每到风和日丽之日,便在新亭留连游玩宴饮,远眺北方故国。每每酒醉之时,便相对垂泪。
“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这便是当时士人哭泣的原因。此处风景和洛阳差不多,但已经不是洛阳左近的山河了。
据说当时的丞相王导还怒斥这帮哭泣之人说:“大家当齐心协力报效朝廷,收复中原,却在这里像个囚徒一般的哭泣,成何体统。”
桓温选择了在新亭扎营,这是一种象征。这里距离京城不远也不近,又是南渡士族聚集之地。桓温要让京城中那些人知道,自己没有忘记大晋被迫南渡的过往,没有忘记恢复中原的目标,自己一直也这么做了。忘记初心的是京城的那些人。
当然,选择这里更重要的原因是,新亭这条路一旦封死,便控制了京城南边的道路。建康城中的人便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退走之路。京口姑塾东西拦阻,北边是大江,是边镇。这是瓮中捉鳖的格局。
桓温还没想着即刻发动进攻。按照郗超的建议,此次要先礼后兵,要师出有名。郗超的计划是,要占据道德上的制高点,对王谢仁至义尽之后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