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谦此刻当然不会质疑李徽说的话,湖心的水看起来很多,应该可以完全灌溉田亩,但李徽说无法全部引出来,那便是无法引出来。他现在是这件事的行家,他也没必要说谎。
水量不足,倒是个棘手的问题。
“如此看来,这灌溉之事需要有所取舍了。”顾谦沉声道。
“阿爷的意思是,只灌溉一部分的水田?”顾惔问道。
顾谦点头道:“正是。若能保证一半的禾苗可以成活,也是不错的。总好过颗粒无收。给一半的水田囤积足够的水,可保证禾苗长势,坚持到旱情结束。”
顾惔点头道:“阿爷所言甚是,或许这才是最好的办法。谁知道这干旱会持续多久呢?鱼与熊掌,或只能取其一。”
顾谦叹了口气,转头准备和李徽说话,他想让李徽继续抓紧架设引水管道。但看到李徽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心中一动,于是微笑询问。
“李徽,你似乎有别的见解,说来听听?”
李徽一愣,拱手道:“在下可不懂这些,不敢妄言此事。这干系庄园稻米的收成,干系到庄园上下诸多人的温饱以及顾家的收益,岂有我说话的份。”
顾谦呵呵一笑道:“你这少年怎地又谦逊起来了?这样吧,老夫换个问法。倘若这庄园田亩都是你的,此刻你打算怎么做?”
李徽想了想笑道:“倘若是我的话,我会选择将所有的水田都过一遍水。”
“哦?”顾谦颇为意外道:“可是水量不足啊,你适才不也说了水量不足么?”
李徽道:“虽然水量不足,但是过一遍禾苗,湿润全部田亩,甚至让田地里留有薄薄一层水,那是够的。莫看那些禾苗干枯发黄,但大部分还活着。只要过一遍水,便会立刻活过来。不久后便会返青。咱们这里不是北方,温度日照都适宜。稻米哪怕推迟个把月,也是会有收成的。”
“薄薄一层水,这等天气岂非几日便晒干了。那岂不是白忙活一场。李徽,你果然说的是外行话。东翁可别听他胡说。”韩庸皱眉道。
顾惔在旁笑道:“呵呵,毕竟少年人考虑不周。这就叫做不事稼穑,不知其理啊。”
李徽微笑道:“见笑了,我确实不懂这些,在下只是胡说八道罢了,当不得真。就当我没说。”
顾谦却道:“老夫觉得你定有你的道理。不必藏着掖着,说出来便是。”
李徽道:“在下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觉得,老天不会这么干旱下去。撑过这段时间,应该很快便会下雨了。那样的话,只要给禾苗保住命,便可保住整个庄园的全部庄稼了。”
周围众人都怔怔发愣,顾惔皱眉道:“可是你又怎知很快天便会下雨呢?莫非你还上知天文,未卜先知不成?”
这话正是众人想要问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李徽的脸上。顾谦目光更是有些期待,因为今日之事,打破了他的认知,他觉得没准这少年还真的知道些什么天机。
“我可并不知道何时会下雨,在下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说出我的选择罢了。若真的在田地干涸之前下了雨,则是大丰收,不受任何损失。若是没下雨,便只能接受颗粒无收的状况。”
李徽的话让众人大失所望。
顾谦皱眉道:“那岂不是一场豪赌?”
李徽点头道:“是,确实像是一场赌博。在下愿意赌一赌,要么盆满钵满,要么全盘皆输。这便是我的想法。”
顾谦抚须摇头道:“少年人都是这个脾性,鲁莽激进,不知回旋。这般豪赌,待输的精光,却又悔之莫及了。明明能赢一半的,却要豪赌一场,输个精光。不可取,不可取。”
李徽躬身道:“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罢了,每个人行事的作风不同。东翁问,在下才说的。况且……”
李徽说了一半,忽然住口不言。
顾谦道:“况且什么?”
“没什么,东翁不必在意在下的胡言乱语。”李徽道。
韩庸喝道:“你吞吞吐吐作甚?东翁面前,知无不言。弄什么玄虚?”
李徽看了一眼顾谦,顾谦皱着眉头道:“李徽,有什么话便直说,老夫不会怪你。”
李徽躬身道:“好吧。东翁,我听我娘说,今年的大旱是我吴郡十年来未遇的旱情,我吴郡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雨水。特别是春夏之季,往年此时雨水充沛,甚至防涝是头等大事,是也不是?”
顾谦沉声道:“何止十年未遇,老夫的记忆之中,二十年也没遭遇今年这种情形。从去年冬天便有迹象,开了春更是数月没有一滴雨水。实属罕见。也不知是否是得罪了天上的那路星宿。”
李徽点头道:“那就是了。东翁也说二十年没遭遇这样的天时,那便是说,其实今年的大旱只是一种反常,并非常态。去冬到今夏,半年时间无雨,这显然是一种不可持续的状态。大河湖泊干涸,水去了何处?便是化而为气,升腾于云。于云上凝结,落而为雨,这本是一种循环。所以我判断很快便会下雨了。”
顾谦皱眉道:“这话不足信,云气流动,焉知不是落于别处?”
李徽道:“东翁说的是,雨会落,但未必在此处。然而莫忘了,我吴郡距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