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沁闻言,心下大喜,连忙站起来就想拽着崔旭逃跑,却被李安然叫住:“明天考你俩功课。”
李沁脚下一滑,便哭丧着脸一瘸一拐地告退了。
崔旭倒是不怎么慌,对着李安然行了一礼之后,才跟着李沁走了出去。
荣枯见状,站起来道:“我先去看看佛渡,你同郑将军慢聊。”说着,便走了出去。
李安然也不说什么,只是由着三人走出了庭院。
郑一娘喝了一口李安然给她倒得茶:“京城那边来的人,再过几天应该要到了。”
栾雀登基为帝之后,每逢李安然生辰都会从宫中赐东西出来,不远万里送到西域大都护府,这次前来送赐物的不是使臣却是太子李椒,虽然说这是李椒自己请的差事,李安然却知道这件事背后一定有朝中势力推波助澜。
“既然你都来了,我们聊聊佛渡和照夜定亲的事情吧。”她开门见山道。
郑一娘笑道:“不等我家里那个从自杞国回来再聊?”
李安然吹了吹杯子上蒸腾的热气:“他回来了难道能说半个‘不’字?”
郑一娘道:“还得看孩子自己怎么想的。他们俩都还小,哪里知道什么叫‘姻缘’呢。”
李安然失笑:“我看他俩懂得很,尤其是照夜。”
郑一娘想了想,也扶着额头笑了起来:“那臭小子。”
另外一边,李沁和崔旭走到庭院假山那,确定李安然不会再把他俩叫回去之后,崔旭才从袖子里取出化瘀膏来,红着脸递给李沁:“世子请。”
李沁接过小瓷瓶,坐在一边撩起胡服裤腿,挖了一点化瘀膏往青了的膝盖上揉:“阿娘真是小题大做,你也跟,红姨也跟着,怕什么嘛。”
崔旭道:“世子是西域大都护府将来的统领,处事更需要谨慎才是。”
李沁抬起头来,白了崔旭一眼,她的长相随了娘,哪怕是生气了也带着一丝娇嗔的意味:“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劝不动我才跟我一起闹的?”
崔旭苦笑:“但凡世子肯听一点劝,何至于呢?”
李沁朝天翻了个白眼:“我就讨厌夫子那一套,明明阿耶费心耗力编撰了‘学谱’,他非要教什么四书五经,三纲五常,听着叫人心头火起。”
崔旭刚想说话,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两声咳嗽,抬头一看,却发现荣枯站在不远处,连忙起身行礼:“小子见过世叔。”
李沁跳起来道:“阿耶。”她虽然怕李安然,对着亲娘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逾礼,对着父亲却活泼跳脱得多。
“无妨,我只是来看看佛渡。”荣枯走到李沁边上坐下,看着她放下裤腿,“我知道你讨厌学那些个东西,你阿娘又何尝不知道?她却没有一禁了之,你可知道为什么?”荣枯对着一边站着的崔旭招了招手,“一起坐下来吧。”
崔旭行礼道谢之后,也规规矩矩地在一旁坐下了。
“我来给你们讲讲我和大殿下初识那年的事吧。”
—— 那一年他以上师的身份在肃正天下佛宗的“理禅辩法”上舌辩众僧,以至于若干年后,他脱下僧服,以居士的身份重归凡俗之时,还引起了汉地佛宗的一次大地震。
“你阿娘没有选择和魏武帝一样一灭了之,而是以更温驯也更长久的方式束缚、肃正了佛宗的发展,”荣枯伸手摸了摸李沁的脑袋,“这也是佛渡你讨厌那老一套,却必须学习,熟知的原因。只有懂了、理解了知道它到底是什么,它是怎么运作的,它的弱点在哪里,你才能更好的驾驭它、改变它。你阿娘不善言辞,做人又刚强,这辈子什么风浪都经历过了,偏偏不懂怎么和你亲近,我和她这么多年,也就佛渡能让她这么手足无措。”
李沁低头,她这幅亏心的样子十足十像极了李安然:“阿耶,你以前是僧人吧?为什么会和阿娘在一块啊?”
荣枯:……
他伸手刮了一把李沁的鼻子:“小小年纪,你还是先担忧明天你娘考你功课吧。”
一听到功课,李沁的脸立马拉长了:“阿耶……”
荣枯道:“这我可帮不了你。”
崔旭立刻道:“我陪世子温习吧,现在还有些时间,世子记性好,再努力一下,应该能让殿下满意的。”
李沁一听,也不好奇荣枯的往事了,连忙跳起来揪住崔旭的袖子:“走了走了,你说阿娘明天会考我什么呀?她肯定挑那些个我不熟的……”
荣枯看着两人渐行渐远,掐着佛珠摇头笑了起来。
“你这故事说得久呀。”李安然从假山后面绕出来,俯身往荣枯肩膀上一靠,“呼”得一声往他耳朵里吹了一口气。
荣枯偏头:“别闹,佛渡还没走远呢。”
这么说着,自己却伸手握住了李安然的手:“怎么,和郑娘子聊完了?”
“本来想聊聊佛渡和照夜的婚事的,但是想想还是算了。”李安然长叹一口气,“都还小,急什么呢?我还能再活个十几二十年的,怕他们呢?”
“把主意打到佛渡身上,我一个个叫他们死得好看。”
荣枯抬起脸来看着她,良久突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你这怎么越年长,脾气越是像个小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