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周的军队突然从祁连山中冲出来, 并且以难以置信的速度迅速推平了丘檀王都周围驻扎的军营时,无论是高昌还是和丘檀隔着沙漠的楼兰都感受到了一种从脚底窜起的寒意。
原本楼兰以为高昌不肯借道给大周攻打丘檀,正在观望着这场即将注定西域诸国命运的战争会以什么方式开打的时候, 随着甘州大军直接从东线推进问责高昌不借道之事,高昌自顾不暇,自然不可能再援护被大周军队奇袭的丘檀。
李安然当然不会让自己的军队处在腹背受敌的境地, 所以在祁连山中整备军营, 运送粮草等待着甘州军围困高昌王都的时刻,才是她这段时间隐忍不发的缘由。
至于象雄, 赫也哲刚刚才求得了大周的公主为妻,自然不会愿意正面和李安然的精锐部队撞上, 李安然拍了使臣借道吐谷浑到象雄的边境,将逃走的象雄旧贵族藏在西域和象雄边疆的事情告知, 赫也哲自然知道李安然是什么意思, 派出了自己的亲兵前去追杀这些在逃的旧贵族。
这些旧贵族被赫也哲的亲兵们追杀奔逃, 自然也没有了机会前来援护丘檀。
李安然的军队一路从祁连山借着地势冲下去, 很快就杀到了丘檀王都。
原本星照公主被留在王都之中虐待了二十多年, 身子骨早就一团糟了,荣枯这段世间一直在细心地照料、侍奉她, 但是听说李安然很快就要发兵攻打丘檀王都, 她立刻请求李安然也带上她一起。
李安然原本在主帅营帐中看战报, 看到星照公主被荣枯扶着走进来, 便将手上的文书一盖,站起来道:“公主身体尚未大好, 不宜走动。”
星照推开了荣枯的手, 向前走了一步, 双手按住胸口对着李安然行了一礼:“大周的王爷, 老妇是前来请求您一件事的。”
李安然上前,扶住星照公主到一边的胡床坐下:“公主可以慢慢同本王说。”
星照公主却不抬头,只是垂眸道:“那涅乌帕是残暴无德之人,王爷将我带出来,但是他手上还有王都诸多百姓,我怕他以王都百姓威胁王爷退兵。”
她刚刚被斥候带回军营的时候,整个人看上去异常憔悴,瘦骨嶙峋,明明是才四十多岁的年纪,牙齿却已经掉得差不多了,脸也变型的厉害,几乎不怎么看得出昔日的容貌来。
荣枯看到她这幅模样,当场就痛苦得涕泣不止,至今寸步不离得侍奉在母亲身边。
李安然原本以为她会提什么“亲自手刃涅乌帕”之类的要求,没有想到她却说自己更担忧残暴的涅乌帕以王都百姓的姓名来威胁李安然退兵。
李安然有些无奈,她笑着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星照公主所言极是。那涅乌帕确实是穷凶极恶之人,会这么做自然也是猜得到的。”
星照公主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只觉得她笑起来眼里没有几分温度,她虽然长时间被关押在寺庙中,却天生带来一份察言观色的能耐,知道李安然这样手握天下权力的人,也不太可能真的担心王都之中的百姓被涅乌帕拿来威胁她的事情。
——或者说,她根本不在乎对方是否会这么做,她只是想打下丘檀罢了。
而丘檀的兵力在大周面前,就是这样的不堪一击,若有什么唯一可以说的,那大概就是眼前之人是打着为先王室复国的旗号发的兵,自诩为“仁义之师”,不会做太过分的事情罢了。
星照道:“老妇毕竟是先王的公主,愿意替王爷走遍丘檀王都之下的城池,替王爷游说这些守城的将军。”
涅乌帕二十年将王都附近所有城池的守城将军都换成了自己的心腹,一群人沆瀣一气,忠诚于前王室的老将军死的死、逃的逃,李安然这一次从王都背靠的祁连山奇兵直插王都,其他地方的援军都没有缓过神来就被切断了和王都的联系,但是一旦等他们反应过来,一定会从试图从各方包抄大周的军队。
这对于李安然来说无疑是拉长战线的做法,所以她需要立刻速战速决,攻破王都,拿下涅乌帕,这正是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如果涅乌帕真的以城中百姓的性命来威胁李安然,为了尽快拿下王都,其实李安然不会在意这些事情,而只是加紧攻城罢了。
李安然看着眼前这个老妇人,轻笑了一声:“公主是个聪明人,但是公主和法师一样不懂战,不必太过牵连入此事。”
无论是星照公主,还是荣枯都是她攻下丘檀之后,统治这片土地要用的一张感情牌,她是不愿意在这时候就打出去的。
李安然眨了眨眼:“公主不必担忧,正是因为涅乌帕可能有用城中百姓威胁公主的低劣行径,本王才必须速战速决,立刻攻下王都才可以。到时候,本王将涅乌帕的人头亲自送给公主当球踢,如何?”
星照这么多年,最恨的自然还是涅乌帕,她恨得恨不得对这个人食肉寝皮,佛法丝毫进不去她的心里,叫她放下仇恨,不如让她直接去阿鼻地狱来得快,听到李安然这么说,她便狠狠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她担心王都之中百姓的安危是真的,但是同时,她恨不得亲手砍下涅乌帕的头,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