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出来了?”
李安然坐在上首,手里的茶盅盖子一下一下轻轻擦着茶盅边沿,发出让人心里一阵阵发毛的“嚓嚓”声。
蓝情双手交叠:“是威州本地的一些世家,原本就是山高皇帝远,文刺史来了之后,秉持着陛下的旨意丈量土地,触到他们的利益了。”
文承翰道:“这些世家同盐商向来有勾结,我拿那些盐商开刀的时候,就试过他们了,小家族尚且还好,唯有方家势大,这一刀砍在他们身上,想必是不怎么吃得下这个委屈的。”
这些在威州生根的世家们,大多数是魏朝后期,天下大乱的时候搬迁到南方来的,要说根基,也未必有多么稳固。
这些世家来到威州之后,按照以前在中原干的那一套,趁着天下大乱,朝廷无力掌管林州这样的南地的时候,大肆圈地,这样当大周国祚初定的时候,他们上报的土地和税收又有瞒报,就这样和盐商一道,成了林州的地头蛇。
李安然当初选封地的时候,并不是随着皇帝的性子,任由他给自己选择最为富庶的地方作为封地的。
相反的,威州那个时候还是林州的一部分,林州当时有三大家族,一个是史家,一个是孙家,还有一个是方家,这三家世代都有姻亲关系,史家的势力范围集中在林州腹地,而孙家主家在现在的威州,其余旁支多在林州边沿。
方家来得晚,只有靠海的地给他们圈了。
李安然当初用“喜爱南珠”的理由,将林州强行拆分成现在的威州和小林州,为的就是将世代姻亲的三家在州界上一拆为二。
“阿耶那边的回复如何?”李安然眼睛也不抬,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您动身的时候,就已经开拔了。”蓝情恭敬道。
李安然端着杯子的手略微僵了一下,片刻之后才哼笑道:“阿耶到底是阿耶。”
蓝情从怀中抽出了一封信:“这是陛下随着八百里加急文书一起送过来的。”他弓着背,恭敬将信件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
坐在一边的文承翰连忙站起来。
李安然放下杯子,走下来对着信件行了一个肃拜礼,才拿起来抽出其中的书信。
李昌和李安然一样精于书法,这一封书信笔记龙飞凤舞,甚是潇洒。
就是内容么……
李安然:……
“狻猊吾儿,数日不见,上林桃花灼灼,有仙人姿,而耶耶忆汝欲死,无心赏花……”
李安然:……
虽然知道阿耶你不是专门写了一封八百里加急就为了跟我说一句“耶耶的乖女耶耶想死你了”,但是这个东西真的叫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啊。
李安然憋了半天,一边的文承翰就见她的表情跟吃多了蚝一般一会青一会白,最后面无表情地把书信一折,塞给了一边的蓝情:“去,找个好一点的陶匠,把这段话给我烧成陶碑。回天京的时候带着。”
蓝情:……
蓝书吏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表情短暂扭曲了一下,就恭敬接下书信,回了一声“喏”,退下去了。
可怜文承翰哪见过这种玩法,整个人呆若木鸡。
天家父女情,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至于蓝情说的那个“开拔了”……开拔的到底是什么,文承翰不太愿意去细想。
他只确定一件事。
威州,恐怕要变天了。
不对。
威州是宁王殿下的封地,方家虽然在威州扎根数年,但是大殿下才是威州实打实的“天”。
另外一边,自从派去监视刺史府的细作一去不回之后,方家知道事情的族老也有些紧张,之前文承翰改革盐税的时候,孙家倒也还好,就是方家被他狠狠咬了一块肉下来,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去。
于是族里几个胆子大的,合计着这文承翰上位以来不仅针对盐商、世家,还积极剿水匪,海匪,月头刚刚冲散了几个水寨,想要他项上人头的水匪、海匪大有人在,便借着海匪的名义雇佣了刺客,想趁机将他做掉,并且将罪过全都推在海匪的身上。
要知道,这些海匪,尤其是这两年崛起的郑一娘船队,号称是“劫富济贫”,给方家的船队,还有当地的盐商造成了不少的损失。
若是能将郑一娘和文承翰一箭双雕,对于方家绝对是一件好事。
谁知道文承翰身边有那样一个伸手伶俐矫健的婢女,救了他一命,便警觉此人背后的水没有他们一开始想得那么浅,从此不敢轻举妄动,只排出几个细作监视着刺史府。
谁知那些细作都一去不返,更让他们心里的不安加深了几分。
“不是说,这个文承翰是得罪了宁王,被发配来威州做刺史的吗?”一个族老开口道,“我怎么瞧着,不像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个文承翰在春闱卷子上大骂宁王牝鸡司晨的事,全天京都知道,都说是宁王为了教训他,才把他弄到威州来当刺史,”另一人道,“这人一来到威州就把方家、盐商和海匪全都得罪了,我怕这宁王殿下是拿他做筏子,让此人把麻烦都清除了,她好做这扑螳螂的黄雀。”
方家主思忖片刻,道:“关键是要弄清楚,这出手处理我们派过去盯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