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往外流,熊然跟随那些水流走到巨大的浴缸边上,终于看见了里面的人。
头发是湿的、睫毛是湿的、嘴唇、喉结都是湿的,所见之处,又湿又冷,白与红极致交织,色彩惨烈又破碎,虚弱又永恒。
卧蚕的痣伶仃鲜红,瑟瑟发抖。
是宋或雍,找了好久的宋或雍。
他就躺在里面,闭着薄薄的眼皮,躺这个溢满冷水的浴缸里,衣衫不退,寂寥沉静,像尘封数百年的油画。
熊然几乎不敢碰他,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他轻轻的去喊宋或雍的名字,去看对方微微起伏的胸膛,眼酸、鼻子酸。
熊然爬上浴缸边的置物架,去摸宋或雍的脸,发现烫的厉害,他凑近一看,看见对方从眼尾到脸颊处一片连起来的殷红,他终于感受到了宋或雍的呼吸
(),短而浅?()?[(),却灼热的厉害。
熊然提高音量叫宋或雍的名字,轻轻拍打他的脸:“宋或雍,醒醒,我是熊仔,醒醒啊,宋或雍!”
很久之后,薄薄的眼皮下眼球艰难滚动,浴缸里的人如同刚出生的婴儿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凝滞在空中的某一处,神情迷幻而呆滞,纤长秀丽的睫毛偶尔震颤,像禁不住风雨的潮湿花瓣,水是在太冷,他又实在太热,绣口微张,一阵潮热馨香就飘了出来,化在水汽里。
“熊仔....”他碾着舌尖,吐出这两个字,又咬咬自己红的滴血的唇,等那唇真的有饱满的血珠结出来,他念的更清晰:“熊仔.....”
熊然爬进了浴缸里,他爬到宋或雍冰凉僵硬的身体上,手捧着宋或雍的脸,将自己送到对方的眼睛里。
“宋或雍,清醒点,我是熊仔。”他的额头抵着宋或雍的额头,高热从两人相交处开始传导,熊然被烫的咬紧牙关,眼睛酸涨。
极缓慢的眨了眨眼睛,那双飘摇了很久的视线终于有了归处,它们落在熊然脸上,一动不动,确认了很久,雾蒙蒙瞪大眼珠终于有了点点的光,如同倦鸟归巢。
“熊仔,你怎么来了?”过量的药物让他的脑子不清楚,他朝熊然展颜一笑,如此罕见,眉眼都弯,面容靡丽,湿淋淋的白色手臂从水里艰难的抬起来,像刚刚上岸美人鱼,虚弱又依赖的握着王子的手,满心满眼看着救了自己的心上人。
熊然低头,看见宋或雍的手,指节溃烂,露出泡的发白的皮肉,血水早就流的干净了。
“去医院,现在就去医院。”熊然转头,看向身后的宋思白,果断道。
宋思白见怪不怪,他嘴角依旧上扬,眼中却没有笑意,目光沉沉的与熊然对视,灰色的瞳孔像埋在雪地里鹅卵石,熊然看不懂他,觉得他怪。
“没必要”他动了动鼻子,嗅到了空气里那股几乎抓不到的惑人迷香:“就是一些低级的rush,他现在泡泡冷水,一会儿就解了。”、
熊然说:“送医院,现在,马上。”
宋思白不笑了,他的目光落在了宋或雍的身上,灰色的眼珠泛起波澜,浑浊又冰冷,半响,他对熊然道:“你对他,可真好啊。”
语气让熊然很不舒服,像是被蛇舔了一口,冰凉粘腻的感觉贴在皮肤上挥之不去,这让他不禁想起了两人刚刚达成的交易,他语气更冷了:“少废话,快点。”
话落,熊然转头去看宋或雍,对方的意识似乎清醒一些了,眼神不飘忽了,抓着熊然的手更紧,眉头也蹙着,声音嘶哑断续:“熊仔,你...你怎么在这里?宋思白你....”
他更使劲的咬唇,血流的更多,脸白的如同身后的墙壁,宋或雍天然的察觉到了什么,很快就架构起事情的来龙去脉,话未落,就狠戾的瞪着宋思白,咬肌鼓起。
宋思白的身体压在窄小的门框上,阴影落在扭曲的水面上,同他的眸色一样诡谲、悚然,他笑眯眯的同宋或雍的视线交锋。
() 两张八分像的脸,一笑一厌,如同两片迎面相撞的乌云,沉重的压下来,一个电闪雷鸣,一个酝酿暴雨,缠斗着,要毁了身下的大地。
“宋或雍,你真幸运。”宋思白感叹着,语气捉摸不透,像是单纯的艳羡,又似乎含着其他意思:“我真羡慕你。”
宋或雍冷笑两声,他双手撑着浴缸,两臂肌肉贲张,哗啦啦的水流声登时响起,争先恐后的从浴缸里涌出来,他起身,从浴缸里走出来,淅沥的水从他的皮肤、发丝上滚落、下坠,湿透了的黑色衬衫贴在他的身体上,呼吸间腹部、臂膀、后背、肌肉的曲线暴露无疑。
再也看不出刚刚在浴缸里的虚弱。
冷气从他身体的各处散发出来,他像是从海洋里上岸的巨兽,水迹落了一路,他目不斜视的从宋思白身边走过,熊然被抱在怀里,一整张脸都埋在他的胸膛,什么都看不见。
他只听见了宋或雍的声音,那是很低的声音,语气极其轻蔑,高高在上,俯视一切。
他说:“羡慕也没用,我的就是我的,你没那个命。”
宋或雍没去医院,正如宋思白所说在冷水里泡了两个小时,再强的药性都解了,更何况他嗅了一点点。
他就这么一路湿着,迎着过路人惊异的眼神,走出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