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地的民谣回荡在蓟城的上空,从天上往下看去城中已经挤满了前来迎接的百姓,一眼望去长街之上看不到尽头皆是乌泱泱的人头,可谓万人空巷,城门口有织席贩履之辈,也不乏屠猪宰羊之类,更有衣着华美的达官贵人,人群中可见三教九流,此刻毫无违和的簇拥在一起迎接他们的长公主殿下。
乃生男子,载寝之床。
载衣之裳,载弄之璋。
其泣喤喤,朱芾斯皇,室家君王。
……
乃生女子,载寝之地。
载衣之裼,载弄之瓦。
无非无仪,唯酒食是议,无父母诒罹。
随着最后一句燕地的民谣落下,整座城池陷入安静之中,只余下马蹄踏下的沉闷声响,那数百名红衣黑甲的凉州铁骑已经列队在长街两侧,铁甲铮铮之声不绝于耳,不同于入齐时的剑拔弩张,此刻的凉州兵卒也不知为何竟有了一种回北凉城,面对凉州百姓的感觉。
“你醒了?”
车厢的木板被推开传出极其细微的声响,
少年郎回身对上正伸出小脑袋的姬酒儿,此刻刚刚从昏厥中醒来,还有些意识还有些模糊,被压得翘起来的头发翘在额前,颇有几分俏皮可爱的味道,像是寻常邻家妹妹,哪有一剑数百蛮夷女子剑仙的风采。
“这是蓟城?”
姬酒儿揉了揉眼睛望着无比熟悉的场景呐呐的开口道,明明上一秒还在十万山岭之中,为何下一秒醒来就已经到了燕国都城。
“你这一觉,拢共睡了七日。”
少年郎玩笑似的板着指头数了起来。
“偶尔翻开眼皮,眼珠子也是滴溜溜的转着,想来这一路上也是做了不少噩梦,如今到家了也能睡得安稳一些。”
少年郎看着姬酒儿红润的面色抿嘴笑道。
“你不杀我?”
“我为什么要杀你。”
“这趟来是要见燕君谈生意的,临了,还没见面就杀了他老人家的宝贝女儿,那我这生意还怎么谈下去?”
少年郎伸了个懒腰随口道。
姬酒儿全当应付的言语也没细听,
弯腰从车厢中走出,站在少年郎身侧望着底下的燕地百姓,目光扫过怔神良久,不知为何,眼眶微微有些红润。
“谢谢!”
微不可查的声响在少年郎耳边响起,姬酒儿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后,嘴角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轻声道。
……
“这就是咱们燕国的长公主殿下啊!”
“上次一次见面,还是十来年前君上带着子嗣出城踏青的时候,有幸瞧见过一眼,那时候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没想到如今一转眼,都长成了大姑娘咯。”
一位身穿灰色长袍的老迈读书人杵着拐杖望着车厢上站着的姬酒儿喃喃出生,言语中透着一股子唏嘘的味道。
“说起来咱们长公主殿下也是不容易。”
“听说早些年间就被咱们送到了境外修行剑术,本是出生天家,却过得颠肺流离,历经千难万险学成归来便一头扎进了边军,什么王室的富贵奢靡都没享受过……”
有老者轻叹一声,
“不过说起来也是,咱们燕国的王室又有几个是整日享乐的,若是别国那些生下来就是金钥匙出生的,那么咱们殿下就是提着长剑出生的。”
……
长街上燕地百姓的言语响起,
“这趟听说长公主在南边诛杀蛮夷的时候,身负重伤,差点丢了姓命,好在活了过来,不然让咱们燕地男儿……”
老者仰头望着那马车上重伤初愈的女子,只觉得心里头不是滋味,讲到底打仗是爷们的事,如今女子都上了战场。
……
听着此间的言语,姬酒儿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受伤的事情,手掌下意识放到了腹部,按压而下竟是没有丝毫疼痛之感。
低头望去,那一袭红衣也已经换下,换成了白色的底衣,细细看去有些宽大,似男子的衣衫,脸蛋很快染上一抹红霞,可很快又散去,战场杀伐下来对于小姑娘家家的惺惺作态也那么看重。
姬酒儿收回思绪周遭真气流转,很是舒畅的运行了一个大周天,没有丝毫静脉破碎的闭塞,反而有种莫名的顺畅,原来少年郎那一剑刺入的气候山川湖海一般的剑意也一同涌入,顺便拓宽了自己的经脉。
“谢谢你,”
“徐柿子!”
姬酒儿睫毛忽闪,真气流转之后眉头下意识的挑起,因为体内还有一股子极其精存的力量,回身目光落到了那车厢中的药瓶上,感受着体内还未散去的药力,苦涩一笑,看样子自己这个人情不仅没有还,反而越欠越多了。
“吱呀吱呀……”
厚重的桦木马车在古朴的青石地面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驾车的百晓生极为熟络的扬起缰绳,两匹高头大马嘶鸣顿蹄。
“老臣姜汤明,恭迎长公主殿下!”
那身穿紫袍的老者理了理身上的朝服望着近在咫尺的马车躬身行了一礼,仰头目光落到了那一袭白衣的姬酒儿身上,看着那并不合身的衣裳,苦笑了一声并未多问。
“切莫如此。”
“酒儿断然当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