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原因……万一诗词传到刺史大人耳中,得了刺史大人的青眼,一个高兴,便也将他们塞去帮忙抄书了呢?
说到近日在江南学子间很是引起了一番轰动瞩目的抄书之事,有不少文人皆在为此懊悔难当,同窗好友间为此「反目」者,也屡见不鲜,具体分歧大多是之前有人欲去参加刺史府的招募,却被好友以【有人暗中道,常刺史此人作风张扬,恐非良主,我等不若再观望一二】为由劝阻了——
口吐如上之言者,此刻亦觉懊悔——之前也没说凡是通过招募考核的,便有机会去抄写世家藏书啊!且据说不单可以抄,待抄写完毕后,还可以留名其上!
但凡知道有这等好事,先前便是天王老子来拦,那都是不好使的!可偏偏……可偏偏拦了路的正是他们自己!因而,做梦都想回到十日前,好将彼时那个自己拎起来,扇上百八十个耳光,直到打醒为止。
说来多么心酸讽刺,先前他们担心一个不慎,误上贼船,还在为那些上船之人感到前程莫测,可现下眼睁睁看着那船开走了,才知船上的人竟然吃得这么好!
想到此刻那些人关着门正对着饕餮盛宴大快朵颐,门外之人馋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也有人觉得还有机会,透露了一个小道消息「……我有位朋友,他家中三叔在外养着的外室的继母的一位表侄,在刺史府前衙做事……」
听着的人还未来得及消化这段离奇的关系,便被接下来的话深深吸引「据此衙差说,常刺史搜集藏书,是要用于江都府学之中的!咱们只要考入府学,便还有机会习得那些藏书的抄本!」
他们大多是寒门出身,读书是唯一的出路,而读书对寻常人家而言花费巨大,大多是举全家之力托举一人,他们肩上承担着的希冀,不可谓不重。
而如今正处在士族衰微的交替关口,前方天门大开,只待他们翻身一跃……因而他们无不时刻警惕振奋着,不愿错失任何一个有希望争先的机会。
此小道消息也飞快传开,许多学子开始翻起了往年府学招生的考题,如盘核桃般,打算先盘它个油光水滑。
一辆桐油马车不急不缓地行驶着,经过长街短巷,书铺学堂,一路闻得商贩叫卖,街口争执,工匠砌墙,劳役铺路声,车马借道声,学子读
书声……
这些声音混杂交替着,经夏日的暑气蒸腾着,借着午后夏风,拔地冲天而起,在江都城上方拧成了一股无形的复苏之气。
那辆马车在一座高大的府邸前停下,见到由车内走下来的人,把守在大门外的禁军这次顺利认出了来人,连忙行礼。
不必经通传,常岁宁带着人负手走了进去。
听得常岁宁来此,潘公公便觉腹肉隐隐作痛,同杯弓蛇影很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好在今日这尊大佛不是来抢东西的,反倒是来送东西的。
常岁宁带来了那株并蒂莲,历来各地发现祥瑞,总是要上报于朝廷与天子的,常岁宁也很自觉,横竖她也用完了,留着亦是无用。
至于送回京师时会不会已经枯萎了,那便不是她该操心的事了,且祥瑞这种东西,枯萎了也还是祥瑞,不影响其法力的。
见罢潘公公,常岁宁去了众人抄书之处,但未曾打搅,只悄悄看了看,见得秩序井然,不多时,便放心地带人离开了。
各路消息传出江都,是需要时间的。在数千里外的北境,最为人所热议的,且是常岁宁被封作江都刺史之事。而隐隐为有心之人耳闻的最新消息,尚是江都富商捐银之举。
这一日,西山日落之际,有自江都而来的书信,送到了玄策军大营中。
营中负责收发信函的士兵,见其中有给崔大都督的信,因此不敢怠慢,在去往崔璟营中的路上,恰遇到了刚结束了巡逻的常岁安。
见常岁安与人交接罢巡逻事宜,那士兵才上前去,笑着取出一封信「常郎君,这里有您的信!刚送到营中来的!」
他言辞间待常岁安十分客气,或者说,整座军营里的人待常岁安都很客气。
有人的地方便少不了人情世故,玄策军军纪森严,虽不至于因此给常岁安什么值得一提的特权,但私下态度如何,便不属于军纪管辖之内了。
玄策军中固然也不乏权贵或武将世家出身的子弟,但在众人眼中,常家郎君却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毕竟其父常阔出身玄策军,曾自先太子殿下手中接任过玄策军上将军之职,虽说后来被夺了职,但常阔这个名字在玄策军中仍是有威望在的。
因常阔如今被封为忠勇侯,营中私下便有人笑称常岁安一句「忠勇侯世子」。
但相较而言,这重父与子的关系尚且只是次要的,真正让常岁安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一骑绝尘的,还当数【大都督求而不得的大舅哥】此一重令人望尘莫及的身份压制。
对此,常岁安的心却异常之虚,要知道,当初芙蓉花宴大都督求娶宁宁……那只是做戏而已!
可大家偏偏都当真了,大都督那些心腹武将私下常因此对他献殷勤,让他很是手足无措。
好在大都督并不介意这些流言蜚语,并让他也不必放在心上,随那些人去即可,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