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的想法是有些天真的,但也是热烈坚定的。
后面的这些话他并没有说出口,他不愿妹妹听了心有负担,但常岁宁已从他的眼中读懂了那份保护。
这样渴望快些拥有保护家人的能力的迫切心情,她也曾有过。
那正也是她当初选择从军的初衷。
她留意到少年人方才提及建功立业时的羞赧之色,此时便道:“想要建功立业也并非是为报效之心不纯,以交付性命作为条件,在战场上凭借己能以血肉博得回报,这是应当的,也是堂堂正正值得褒扬的——”
听她如此说,常岁安一怔之后,那些许局促之感便也消失了。
又听妹妹接着说道:“玄策军应是每年于秋后征召新兵,剩下的时间不多了,阿兄既志在前军营,那可要好好准备了。”
“嗯,我会的!”常岁安重重点头应下,旋即有些好奇地看着妹妹。
“不过话说回来,宁宁,你怎对玄策军征兵之事了解得这般清楚”
常岁宁刚要随口编个什么来应对时,只听常岁安自行道:“宁宁,你该不会也想过要进玄策军吧”
常岁宁乐得轻松地点头:“……对。”
她看起来有些失落地道:“可玄策军不征召女子。”
常岁安便手忙脚乱地安慰妹妹一番。
同时在心中惊叹——原来妹妹真的想过要做女将军!
听了兄长诸多安慰的常岁宁笑了笑:“……或许他们以后会愿意征召女子的。”
常岁安当即赞成点头。
没错,规矩是死的,但妹妹是活的……咳,但妹妹是活生生的奇才!
“那我便先去探一探路好了!”少年人信心满满,又多了一份动力。
常岁宁欣然点头:“好啊。”
“那我陪阿兄去演武场练枪吧。”少女起身,道:“想要入前军营,长枪是必考之项。”
“好!”
“我也去!”阿点将最后一块点心塞进嘴巴里,赶忙跟上。
……
七月流火,天气转凉。
近来,京中无论官媒还是私媒,凡是叫得上名号的冰人们皆忙得不可开交。
圣人欲办中秋花宴,借此花宴择选太子妃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些无意搅入这争权漩涡的人家,便打算在宫中的花帖送达之前,替女儿物色一桩好亲事趁早定下来。
或是本已物色好的人家,便在此时加紧了定亲之事。
有这般想法且付诸行动的原本只是少数而已,但一些有儿子的人家,抱着好女郎不多,不趁早下手怕是就被人定光了的想法,一来二去的,竟带起了议亲的风气来。
以至于有的没的,都来掺一脚凑热闹。
譬如这一日,国子监乔祭酒的居所内,也来了一位冰人。
这两年登门议亲的不在少数,到底许多人都知道乔祭酒家中有一位样貌堂堂品行端正,颇有前途的好儿郎。
但叫乔家人意外的是,此次登门的冰人却非是为乔玉柏而来,而是想替城中县令之子求娶乔家女郎。
“……是上门向妹妹提亲的”
正午时分,各学馆散学后,乔玉柏回来取一本书,身后跟着个崔琅。
见那乔家仆从点了头,崔琅忙问:“乔兄不去看看吗”
乔玉柏有些犹豫:“是否有些不妥”
到底是母亲在与媒婆说话,他一个男子突然过去,会叫人觉得失礼吧
“无妨,应是在前堂说话,咱们去堂后偷听一听不就成了”崔琅提议。
“这……”乔玉柏叹为观止,崔六郎解决不妥的法子,竟然是提出一个更不妥的建议。
“家中妹妹议亲,做阿兄的岂能不帮着把关呢!”
崔琅不由分说,拉着乔玉柏就走。
堂内,祭酒夫人王氏面上的笑意已要维持不住:“……您的意思是指,这位郎君的脑子生来即与常人有异”
她问的含蓄,实则却听懂了,这位所谓知县家的郎君,是个痴傻的。
媒人叹息一声:“是因早产之故……”
又道:“但也并非什么都不分,与乔娘子的行动不便不同,这位郎君的日常饮食皆可自理,乍一瞧与正常人也无太大分别的!”
“这位大人是咱们万年县新上任的县令,日后也是前途无量的……家中本也富庶,乔娘子若嫁过去,日后是不必担心会被亏待的。”
见王氏面色不对,她又劝道:“到底乔娘子这眼疾……也是没法子的事,总要寻个夫家照料着,待日后有了儿女,这后半生便能有着落了不是”
隔间的屏风后,乔玉绵听得此言,再难忍心中酸楚,忽然起身跑了出去。
她是往后院而去,未经过前堂,这番动静便并未被王氏和那媒人知晓。
她一直听着那媒人之言,心中早已不是滋味,方才便借口觉得冷,让女使小秋回去取披风,将人支开了。
被崔琅拉着在堂后偷听的乔玉柏快步走进了堂中,也顾不上什么失礼与否了,抬手便请那媒人离去:“舍妹如今无意议亲,还请回吧。”
正要跟进去口吐芬芳的崔琅,余光瞥见那小跑着离开的丁香色身影,不由一愣:“……乔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