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的半人马贤者从荫绿的草地上站起四蹄,回头看向身后的老者。
“他走了?”
“嗯……”
“你也该走了吧?”
“差不多吧。”
洛恩点了点头,弯腰在一块青石上坐下,随即娴熟地拿出纸笔来,突然摆出了严肃的派头,认真询问。
“所以,我们上次说到谁了?”
“天父乌拉诺斯。”
“好的马老师,您接着说,我在听。”
听我说吧,请赐予信徒圣洁的一生。”
贤者喀戎埋头思索片刻,照例作出中肯的描述。
“乌拉诺斯,孕育一切,宇宙的恒定成分,
最古老的神,一切的开始和结束,
不过,他却异常满足。
极乐诸神的住所啊,你在瞬息里巡行,
守护天地,笼罩万物!
你胸怀自然不可征服的必然。
微风吹拂,身为观众的老人一边静静聆听喀戎的讲解,一边沙沙移动笔尖,一行行隽永唯美的圣辞镌刻在空白的羊皮纸上。
十二泰坦究竟有着怎么样的过去?
比如,原初的生命从何而来?
提坦时代的诸神,平常究竟像人多一点,还是像兽多一点?
在作为女性的潘多拉没有降临之前,最初的黄金人类究竟如何繁衍?
并且为了能得到更多和更详细的信息,这奇怪的老人甚至以眼盲求医为借口,已经赖在佩里昂山好几天了。
这些疑难涵盖风土人情、历史传说、谣言秘密等各个方面,很多连自己也无法回答,只能捡自己知道的少部分问题进行解释。
喀戎看了看眼前的盲眼老头,最终还是放弃纠正这个奇怪的称呼,转而耐心讲述起有关第一代泰坦神乌拉诺斯的过去。
而诊疗期间,他丝毫不关心自己的病症,反倒热衷于向自己询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数天前,这自称为“荷马”的盲诗人,就打着求医问诊的幌子,来到了他所居住的佩里昂山。
你内蕴深蓝、无可降伏、光彩照人、千变万化,
极乐出众的精灵哦,你看见一切,你将孕育克洛诺斯,
随着最后一句完成,盲眼老人满意地将羊皮卷放在一旁晾干,继续追问。
“……”
古老的混沌中是否存在一位名为“卡俄斯”的主宰?
宇宙的父哦,你如行星环绕大地,
老人的笔尖再次移动,而在沙沙勾勒字迹的同时,喀戎瞥去眼角的余光,赫然发现盲眼老人周围的无形空气仿佛有九道曼妙的身影,若隐若现。
“好,下一个,二代神王克洛诺斯?他是位怎么样的存在?”
每当遇上遣词造句的停顿和文辞修饰上的困扰,周围的九道身影就作出不同的反应:
她们或是握住老人的手臂,代为执笔;或是在老人耳畔的哼唱,舒缓情绪;
或是拂过那对灰白的眼眸,让他在混沌中的视野更为开阔;或是轻轻将那颗苍老的头颅拥入怀中,唤醒枯竭的泉思。
……
同时,那张苍老面容的表情、气质和神态,似乎在不断变幻,时而沉郁,时而愉悦;时而庄重,时而欢脱;时而激愤,时而平静……仿佛有无数的角色,无数的记忆,无数的人格涌入那颗大脑,共同为笔下的一行行圣辞着色。
“克洛诺斯,人和神的父,你永不衰老,
灵巧纯洁强壮勇敢的提坦,
伱毁灭一切又再生一切,
你在不死的联系里紧拥无限宇宙,
克洛诺斯时间的恒主,克洛诺斯言语千颜万色,
盖亚和繁星满布的乌拉诺斯之子!
你是出生、成长和衰落,瑞亚的夫,尊严的先驱。
你住在宇宙的各个角落,你是生者的祖先,
你狡猾多谋,你最勇敢!听我的祈求之言,
给我的一生丰美并无指摘的结局吧。”
句点落下,沙沙的笔尖停止移动,老人露出满意的笑容,将写满字符的羊皮纸递向对面。
“如何?”
看着手中的圣辞,喀戎目露惊叹,仿佛能透过纸张看到那恢弘故去的【历史】,某個记忆中的身影也似乎跃然纸上。
但,美中不足的是。
“写得太好了。”
“哪一句?”
“我是说人物形象……”
喀戎看着羊皮纸上那关于【克洛诺斯】的描述,老老实实地指出了错误。
洛恩闻言,不禁哑然失笑。
这位半人马贤者喀戎,实际上是泰坦神王克罗诺斯与女神菲吕拉所生的完全神灵。
但因克罗诺斯是以马的模样和菲吕拉交欢,喀戎才会以半人马的姿态诞生。
母亲菲吕拉因喀戎怪异的外貌不愿哺育他,最后变成了椴树。
加上克洛诺斯吞噬子嗣的名头,他对父母的观感,自然谈不上太好。
而对于当事人的质疑,身为作者的洛恩,则是拿出了早有准备的说辞。
“既然是赞颂诸神和创造的圣辞,自然要展现出他们更加光明的一面,有些美化,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