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之中。
盗墓者高高扬起了榔头。
突然。
“歹!狗贼!”
他登时一惊,榔头砸歪,钉子划过尸体额骨,掀起大片头皮。
两人忙慌抬头,雨幕中四、五人抄着家伙怒目而视,是黄尾他们去而复返。
“我便说有东西跟着咱们,原来是俩丧天良的盗墓者。弟兄们,把他俩拿下送官!”
众鬼嗷嗷叫着一拥而上。
盗墓是重罪,被逮着不死也得脱层皮。两人哪里敢束手就擒,同样抄起铲子,要搏命顽抗。
但一交手。
俩盗墓贼便齐齐松下口气。对方虽人多,但全没打斗的经验,无有章法,只是胡乱舞着手里的家伙而已。
两人对视一眼。
一人当前扫开对面胡乱递来的铁铲;另一人看准时机,突兀上前,一铲子砍进对面黄毛汉的脖子。
黄毛汉当即惨叫着踉跄倒地,惊得其他同伴如惊鸟散开。
他狞笑一声,上去踩住黄毛汉的胸口,便要先料理一个。可冷不丁,眼角瞄到手里铁铲。
大雨冲去了泥土,铲口一片亮白。
“大、大哥。”
他舌头打着哆嗦。
“咋啦?”同伴护在他身前,“你受伤呢?”
“没,没血!”
同伴诧异看来,铲口果然不见半点儿血迹。可方才,纵使大雨糊了视线,也看清铲口明明白白切进了对方的脖子。
入肉无血。
也就是说……两人惊恐看下,却发现地上的毛脸同样露出惊惧,放大的瞳孔直直对着两人的身后。
“痛。”
含混而凄惨的呻吟像是毒蛇悄然自暗处钻出,冰冷的、湿漉漉的蛇躯冷不丁缠住人的后颈。
“好痛!”
“好饿!”
“好冷!”
一声激烈过一声,一句哀戚过一声。
最终。
“狗贼!狗贼!!狗贼!!!去死,去死!”
低吟化作切齿的咒骂在大雨中的荒野回荡。
两人僵硬回头。
但见三口墓穴正涌出漆黑的残秽之物。那东西好似活人在融化的过程中停住,半是人形半是尸水,相互纠缠作一团。
顶端处生着三张干枯而腐烂的人脸,它们哭泣着、哀嚎着、怒骂着,然后同时止声,六颗凸出的眼球转过来,定定望着两个活人。
“鬼呀!”
随着尖叫,那东西突而腾起张开成一张黑色的大网,向着盗墓贼与地上的黄尾扑去,要将他们一口吞下。
“急急如律令。”
忽有纸雀穿过雨帘,金光骤现。
厉鬼发出惨叫倒飞而去。
远处。
一个披着蓑衣的身影大步而来。
更多的纸雀在雨中振翅。
厉鬼略一盘旋,随即投入了茫茫雨幕。
…………
“道长怎么来了?”
“我帮大憨他们谈好了价钱,听说你这头接了单大生意,担心你们忙活不过来,所以赶过来想着搭把手。”
李长安拉开袖口,纸鸟们抖去“翅羽”上的雨水,一个接着一个跳入袖中。
“你这生意做得太马虎了,尸体里藏着厉鬼,也敢接手?”
黄尾一阵点头哈腰道谢,他惊魂未定,但仍习惯地送上马屁。
道士不吃他这套:“这三人什么来历?好重的怨气!”
斗狠之事也曾哄传一时,黄尾大致道来。
少不了一番添油加醋后,犹自骂骂咧咧:“我哪里想到,那俩腌臜东西没半点儿道义,竟没给这三兄弟开煞。”
“开煞?”
“道长不知开煞?”
“只知道回煞,说是人死后,头七有鬼差带着魂魄回家,不慎冲撞便会如何云云。但依我所见所闻,多是无良术士趁机敛财,或是有邪物作祟。”
说起邪物,李长安理所当然想起一个名字。
“又是窟窿城?”
“倒跟窟窿城无关。”黄尾稍稍犹豫,“至少关系不大。”
这倒少见,李长安还以为,钱唐什么坏事儿最后都能落到鬼王头上。
黄尾解释:“外地如何我不清楚,但在钱唐本地,一些人死后,魂魄会滞留肉身。身体死了,魂魄却‘活’着。道长还记阿枳当时情形么?”
“痛不欲生?”
“没错。我听经历过的死人说,那时魂在尸中,眼不能视、耳不能听、口不能言、鼻不能闻,偏偏魂魄与身体仍有联系,先是血液不再流动,周身针扎一样发麻。再是感受到身体渐渐开始腐烂,招来苍蝇,生出蛆虫。”
“时间久了,生前再如何纯善的人也会被折磨成厉鬼。”
“所以钱唐人但有亡故,不管贫富,无论贤愚,亲朋甚至邻里都会出钱,请来鬼王麾下的煞神,为死者开煞,其实就是把魂魄从尸身中解放出来。”
“不开煞,魂魄便出不来?”
“倒也不是。还听说尸体烂得狠了,魂魄也能脱出,可介时都成了厉鬼,难免作祟。”
“那三兄弟死了多久?”
黄尾咬牙切齿:“斗狠之事在五月末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