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郊。
月下数骑相逐。
燕行烈紧贴在柔顺马鬓上,南方湿冷的空气钻入衣领,将斗篷高高扬起。
在他身后,山崖投下的阴影中,急促的马蹄声紧紧相随。
蹄声急且轻,但却不意味着距离远。
很快。
三骑紧跟着,越出山影。
凄冷的月光照在白惨惨的骨头上,干枯的皮肉上套着破旧的铠甲。来者原来不是活人。
燕行烈没有停下来,先将这三条“尾巴”打发了的想法,因为天上盘旋的鸟儿告诉他,后面还有更多。
鲁莽厮杀无济于事,反倒会拖慢脚步,陷入困境。
可突然间,前方的阴影里,又跃出一骑。
这忽然出现,双方的距离几乎是面照面。马儿全力奔驰下,也没法闪避,燕行烈只来得及拨开对方刺出的长枪,两匹马便结结实实撞在了一起。
这一撞,让黄骠马停下了脚步,晕头晃脑原地蹒跚几步,那匹鬼马更是被撞飞出去,没等落地便已散了架。
可马上骑士,却早有准备地跳下马来,趁着黄骠马被撞得发晕的功夫,拔刀斩向马首。
须臾之间难以走避。燕行烈一把拽住缰绳,竟以蛮力拉得马儿双蹄悬空而起,避开了刀锋。
而那碗口大的铁蹄落下之时,却正踏在这鬼物的脑门上,直直把他的脑袋踩进了胸腔,又将胸腔踩进了黄泥。
虽解决了这个鬼骑,但这短短的功夫,身后的三骑却也追了上来。
从方才短暂的交手来看,燕行烈断定这帮鬼兵并不是愚笨的鬼物,应该还保留了些身前厮杀手段。
果然。
三骑虽同时追来,但一骑却稍稍一顿,便在外围游走掠阵。另外两骑也打了个弯,一左一右包抄过来。
燕行烈却是动也不动,冷眼瞧着这两骑,左刀右枪,夹击而来。
逼近身前,才猛地举起右手,喝到:
“疾!”
顿时,他手中亮起刺目的强光。
“唏律律。”
两鬼骑被这强光一照,立刻便是人仰马翻。
强光须臾即灭。
燕行烈已跳下马来,合身一撞,拿刀的鬼骑被他撞飞出去,砸在路边大树上,四分五裂。而后,重剑奋力一挥,便将另一骑碾作一团碎骨烂肉。
同时,耳后马蹄声急。
掠阵的鬼骑已策马而至,借着马力便一枪刺来。
燕行烈剑也不用,只手臂一展,便将这长枪夹在腋下,蹬蹬退后了两步,那鬼骑便难以撼动他分毫,反被他连人带马撅翻在地,一脚踩碎颅骨。
战斗旋起旋灭,燕行烈收剑归鞘,脸颊上就靠近一点温热。
却是马儿过来亲昵主人。
他拍了拍自个儿老伙计的脖子,便发现马儿喘气急促,脚步也有些微微颤栗。
是了,这黄骠马再是神异,载着燕大胡子这般巨汉,连着昼夜赶路,已经到了极限。
燕行烈略一思索,便下了决断。
他从行囊中翻出一对纸人纸马,分别抹上自个儿与马儿的血,往地上一掷。
月光幽幽,在一阵诡异膨胀变化后,便化作了黄骠马与燕行烈的模样。只是纸人化作的燕行烈,一嘴大胡子之下,居然是一张抹粉似的大白脸,脸颊上还有两团红通通的腮红,别有一副诡异的喜感。
燕行烈绕着这纸人纸马转悠了一圈,尤嫌不足。
一拍掌,从马鞍上拖下一个黑色大布袋。解开布袋,里面居然装着一个红衣丽人,肌肤胜雪,五官妩媚,然而手上却被锁上厚实的铁梏。熟睡中,眉头依然紧锁,看来我见犹怜。
然而,这大胡子没有半点怜香惜玉,提起女子便扔上马鞍。从地上抓起一堆烂骨头,胡乱塞进布袋中,捆上放在纸马上。
“去。”
这纸人纸马便应声向东而去。
做完这一切,燕行烈便拉着马儿,潜入道旁的树林子,同时,不忘清理足迹。
不多时。
道上,响起骤雨般的蹄声。
大群鬼骑蜂拥而至,粗粗估算,不下百骑。
它们在几具残骸间略微停驻,便在带头的鬼骑号令下,顺着纸人方向往东追逐。
此地再次陷入寂静,只有断断续续轻微的虫鸣。
又不知过了几时。
道上,忽然泛起了雾气。影影约约,雾气中传来缥缈的鼓吹声。
这鼓吹声愈来愈近,越来越大。
忽的。
雾气中突兀走出一支鼓吹乐队。
接着,便是手持长幡、牌子、旗帜的仪仗。
然后,一根根长兵搅动雾气,一队手持大戟的士兵列队而出。
再之后,便是甲胄周备的武士,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终于,一辆漆成黑色的华贵撵车从雾气中浮现。车撵上载着个巍冠博带,手持玉如意,神色肃穆的男子,在一旁侍立着一员金甲大将。
车撵上大旗飘扬,上书四字:嶓冢太守。
端的是千骑拥高牙,好一副封疆大吏出巡,威风凛凛模样。
然而。
世上哪儿有专挑晚上出巡的高官,更加没有个名为嶓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