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六部尚书并司礼监一群太监静坐,等着嘉靖皇帝的出场,精舍静的像一汪深泉,没有丝毫杂音。
直等到脚步声响起,众人并未寻声去看,而是纷纷起身下拜。
“臣等参见皇上,圣躬金安。”
“朕躬安,诸卿都免礼吧。”
嘉靖盘膝坐在他那逼格十足的道台上,嘴里说着一大串云山雾罩的话。
“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馀说,云在青霄水在瓶。”
这已经不是嘉靖第一次装逼了,有时候说的这些话到底什么意思,嘉靖自己都够呛能明白,反正他说出去便行,由着下面人去揣摩圣意。
若是放在往常,这个时候一定是司礼监的黄锦先搭话,启开这个话头,然后带着内阁的人一起陪着向下分析。
但今天精舍内却静的可怕,没有一个人搭话。
嘉靖慌了。
这是怎么个意思?
难道是朕的声音太小了,他们没听见?
再欲开口,最贴心的黄锦总算搭了腔。
“主子念的这首诗是李翱所作,赠给药山高僧的问道诗,此诗意境深远,可谓一篇传世佳作。”
话头终于打开来,嘉靖很高兴。
“你这奴婢,竟还知道这是李翱写的诗,不错。”
按说嘉靖已经把话递了出来,该轮到内阁接茬了,可严嵩几人还是沉默。
“严阁老。”
嘉靖终于是不悦起来,语气上没有表现,只是点了严嵩的名字,他的意思是想让严嵩接着之前的话向下抻,却不想被点了名字的严嵩起身后却是直接说起了正事。
“皇上,嘉靖三十年朝廷的各项用度开支,内阁已经拟好了,请皇上拿个主意,看今年这些用度,哪些能批哪些不能批。”
嘉靖也没想到严嵩会和自己装糊涂,但聊到了国事,再去回头聊就不合适了,只能开口。
“司礼监看过了吗?”
“看过了。”
黄锦接了话,垂首道:“今年内阁的用度太高,奴婢等人不敢批。”
“多少银子?”
“需耗银两千万,这还没有计算京城各衙门公费、官员的俸禄、皇宫的修葺以及修吉壤的钱。”
韩士英这时候插了一句话:“皇上,去年一年朝廷的岁入仅为一千八百万,缺数已经达到了二百万,我们户部算过,若是完全按照各部拟的条陈批款来办,所有在建的工程继续动工,那么到今年六月份,户部就将彻底拿不出钱来支付官员的俸禄、边军的军饷、各部、院、司、局并北方各省衙门的用度。
更别说为防汛防灾准备钱粮储备了。
届时,朝政将陷入彻底停摆的状态,是故,臣等想请示皇上,这各部奏请的款项,是不是要酌情砍掉一些。”
嘉靖有想过今年会很难熬,但是也没想过会如此艰难,沉默了片刻才开口。
“砍多少、从哪里砍?”
韩士英答道:“今年兵部奏报的预算是八百万两,其中改十二团营改为三大营并募军十万共需二百四十万两,臣的意思是只留一半,军械也只补充一半,如此可以省下一百二十万两。
既然朝廷整编边军,那么防秋军的意义何在,如此臣建议砍掉防秋军,九边重镇保留十二到十五万人的规模即可,如此每年仅需二百多万两。
张经那让他今年先自行想想办法,再不然便行书南京,尽量给张经凑点银子捱过今年。
云南和贵州年年给银子,从太祖开国到今朝没断过,可到现在还是年年生乱子,那这银子干脆停掉,有时候对这些地方的土司太好,他们反倒是贪得无厌,真以为闹闹事朝廷就会给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