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洛阳城外,古道荒郊,许樱樱与公孙湄在此分别。
数日前夜晚,安禄山谋主严庄与晋王安庆绪、内侍李猪儿三人联手,诛杀安禄山于洛阳行宫,随后秘不发丧。严庄则趁机宣告,安禄山传位晋王。因为此前诸多军政大事,安禄山皆已交由严庄代为传达,因此虽然有人对安禄山传位一事心有疑虑,却也并未掀起太大风浪。安庆绪登基之后,尊安禄山为太上皇,又设宴淫乐,投桃报李以严庄为兄,事无大小皆听从其吩咐。
至于那亲自动手夺去安禄山性命的内侍李猪儿,则在事成之后当晚便逃之夭夭。彼时的安庆绪与严庄则忙着应对内外稳定局势,一时间还真没有谁认真关注过李猪儿行踪,等到想起来时李猪儿早已不知所踪。
与此同时,安禄山遇刺的消息已是在小范围内流传。只是此番虽取了安禄山性命,但公孙湄全程并无过多参与,又兼之眼下安禄山虽死,天下却未平定。公孙湄在几经思考之后,终是决定继续自己行侠仗义解救苍生的事业。许樱樱见此,亦不强留,却也并不打算继续呆在洛阳城中,而是想要入蜀再见一见那位失去了大宝贝的玄宗皇帝。
道不同,不相为谋。两人终是在这洛阳城外一处偏僻且少有人知道的荒郊就此分别,奔向不同的路途。
折柳相送,临行,公孙湄却是对着许樱樱洒然一笑,赠言道:
“若是有缘,待得那日天下平定,河清海晏,我当于瘦西湖畔设宴,同阁下把酒言欢。”
许樱樱报之以温柔浅笑,“如此甚好!”
却不想公孙湄不过才行几步,忽将一物抛出,而后头也不回的打马远去,唯有余音袅袅,远远传来:“此物便送给你了,若是无缘,便替我传承下去。”
许樱樱身后身影飞出,在公孙湄抛出的物什将要奔至许樱樱面前时将其截住,而后呈递到许樱樱面前。许樱樱伸手接过,见似是一卷书册,摊开,便见那封面上上书《猿公剑法》几个大字,却正是那昔年一舞剑器动四方的公孙氏偶然间得到的、可以杀人的剑法。
原本的贵妃杨玉环通音律、善歌舞,对于公孙氏剑舞同样深感兴趣。只不过彼时的杨贵妃所见的公孙剑舞乃是供人观赏玩乐之剑舞,远非公孙湄所使出的杀人剑法。而梨园中纵使有人得公孙氏指点,可侍奉君前,便是身怀武艺怕也鲜少有动手机会,因而在此之前,杨玉环也好许樱樱也罢,皆不知晓那公孙氏剑舞竟也可以成为杀人的功法。
此番许樱樱跟着公孙湄来到洛阳城,一路相伴,对于公孙湄底细倒也知道了几分。自是明白,只有加上这《猿公剑法》的公孙剑舞,才是真正的、可以杀人的剑舞。只是不成想,公孙湄竟是会将如此这般贵重的东西,交由许樱樱。
便是许樱樱一向冷心冷肺,此时也不由得生出几分莫名。
许樱樱并不清楚,公孙湄是否已经看出这身体本来的身份,但很显然,这些于眼前的李猪儿而言并不重要。这位深受安禄山信重的内侍太监,在噬主杀掉安禄山之后,便来到许樱樱身边。也正是因为李猪儿的存在,许樱樱方才能够放下心来同公孙湄分道扬镳。
事实上许樱樱并不信任李猪儿,而李猪儿同样,未必值得信赖。不过谁叫这是现下的许樱樱,唯一所能够掌握的筹码。
安禄山已死安庆绪弑父的消息已经被传将出去,现在洛阳城看似平静,内里却已是暗流涌动只待爆发那一刻。许樱樱自不会在此久留,在同公孙湄分别后便和李猪儿一起踏上一条截然相反的道路。此去经年,公孙湄也好许樱樱也罢,在这乱世之中皆只是一粒细小的微尘。
这样的微尘还有很多很多,也正是这一幕幕的悲欢离合,方才组成了世间众生之景。只不过在这乱世之中有所为有所不为,有的人顺势而下随波逐流,亦有人逆流而上妄图辟出一方新天地,维持那摇摇欲坠的大唐天下。
玄宗皇帝诸子中或许有文采武功俱是上佳的,却并没有谁具备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夏于将倾、再造盛唐的本事,而这位老而不死的唐明皇昔日不经意间所埋下的一个个陷阱却在一点点的、将这偌大的帝国拖入深渊。
安禄山死后,安庆绪派遣部将尹子琦率同罗、突厥、奚等部族精锐兵力同杨朝宗汇合,共十几万人,进攻睢阳。彼时,大唐仅靠长江、淮河流域的赋税支撑,方才能够组织兵力平叛。而睢阳做为江淮重镇,一旦失守,则江淮不保,大唐也将失去对抗叛军最重要的赋税和兵员来源。而驻守睢阳的,仅六千八百余人。
在将老父亲赶下皇位尊为太上皇之后,新上任的肃宗皇帝李亨最希望的是夺回长安、洛阳两京,光复大唐荣光。相较之下,区区一个睢阳并没有被他放在眼里。而换了头上领头人的叛军们却还持续着之前的战略,东西两线同时作战,一路向西镇守长安等地,一路则东取睢阳。由此,睢阳陷入孤立无援之境地。
大抵是一日杀三子的父皇玄宗皇帝的阴影尚且还盘踞在心头,未有片刻喘息,纵使是登上帝位成为名义上的大唐帝国执掌者,肃宗皇帝心中亦没有太多的安全感,因此他迫切的需要一场堂堂正正的、名正言顺的胜利洗刷多年郁气,证明正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