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敬才做酒的营生有不少年头了。</p>
前些日子,苏杭那边有人传信来,说有个小酒垆静悄悄地易了主。当时他就着人去查,这个酒垆的新主人用了化名,实在难寻其根。</p>
如今看来,这酒垆的新主人就是昨晚这黑衣人了。</p>
黑衣人说他手中有马,目前仍在木速蛮,二月下旬才能到京,想要将那一批马卖给兵部。要谢敬才拿出诚意来,否则就要拿着账簿去告发他中饱私囊。</p>
谢敬才有些庆幸。</p>
原来是一路货色。</p>
若真要告发,早去了,何必半夜到家中威胁他?不过是想挣钱罢了。</p>
他更庆幸这黑衣人尚不知晓这些黄酒和底耶散的关系,却也不敢大意让账簿流出让燕王发现。</p>
邯枝嘛,早打晚打,不都一样吗?</p>
谢敬才便收了那黑衣人十金定钱,今早进宫前,家门口套了一匹木速蛮的马,果然不错。</p>
故而,他在御前才会如是说:“圣人,臣不敢贻误军机,只是马非兵器,劳累过度得不偿失。”</p>
宗顺帝大怒:“军机不可误!邯枝已经南下,难道还等你的马驯好不成?!二月必须交马,否则朕摘了你的脑袋!”</p>
谢敬才等的就是这句话:“圣人,臣、臣其实有一批马。”</p>
“哦?”宗顺帝讽刺地冷笑,“是银台司查出来的你私买的那一批马?”</p>
“圣人明鉴,自从定县大火,臣一直担心出纰漏,便私自从木速蛮人手中买了一批马,想着以防万一。只是关外今年大雪,这批马也要二月底才能到京郊军营。”</p>
谢敬才移花接木,想要顺便将自己私买马匹的罪一并抵消了,他跪在地上,继续说道:“臣已牵了一匹样马来,就在御花园中,圣人一看便知!”</p>
宗顺帝让常侍将那木速蛮的马牵来一看,膘肥体壮,与中原马完全不同,果然是好马。</p>
然而,对于刚才这番话,宗顺帝一个字都不信。</p>
这马再好,崔家的马就在京郊,用不用得了,不是他谢敬才说了算。</p>
猛地,宗顺帝从桌案后的剑架上抽出长剑,一剑削向谢敬才的头顶。</p>
只觉得发髻一松,头发纷纷而落。谢敬才披头散发匍匐着:“圣人明鉴。”</p>
“崔家的马,二月前必须到营,否则,朕斩了你的首级祭旗!”</p>
谢敬才连声应下,告了罪捂着头发出宫。半夜那黑衣人又来了。</p>
“谢大人,可有好消息?”黑衣人抄着手靠在窗户上,这次他还带了一个帮手,将他最喜欢的小妾扣在手中。</p>
谢敬才摇摇头:“此事圣意已决,我改变不了。你若不急,你这马留着,我还是要买的。”</p>
“可是因为崔家的马?”</p>
谢敬才道:“劝你不要动崔家的东西。否则就算你吧东西交出去,砍了谢某的脑袋,你的马,圣人也不会买。”</p>
哦?</p>
一身黑衣的陆铮没想到这谢敬才竟说出这么一句话来。</p>
想起那夜在宣沟巷偷听的内容,他大约明白了这其中的牵连,便取出账簿卷成筒,放在眼前如同看千里眼一般,看向谢敬才:“我知道,崔家是你们的钱袋子,替你们做买卖而已。当官的谁又没有一两个呢?”</p>
谢敬才冷笑一声,看看他手中的账簿:“既然你要与我合作,我的诚意也有了,你是不是也该拿出诚意来?”</p>
莫非猜错了?陆铮暗暗皱眉,又道:“不如你把崔家踢了,把他家的生意全都交给我。”</p>
谢敬才仍旧只是笑笑:“那你再等几年。崔家倒了,就轮到你了。”</p>
这话意思太深了。陆铮不由地暗暗心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