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楼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可前堂的价位却极其亲民,就连同桌椅也直接摆来了东街上,浅浅围了一圈。
正是深秋时分,京城街巷里的雾气到了东街上,却被这一番热闹驱散了开来。清冷湿润的气息里,飘起柴火与肉糜之香,从皇城中出来的人,能感受到这一番人间烟火,便更是别有味道。
星檀被皇帝领着好不容易寻了个角落落座下来,方路上那些目光才渐渐少了些。华清和其余暗卫早就消失得没了踪影。只皇帝陪着她身边,没了宫中那些繁文缛节,他们二人落得清静。
星檀正寻回几分惬意,却一眼望见巷子口上的桂花糖小摊儿,清香窜入鼻息,目光便不由得被吸引了过去。皇帝似已有所察觉,问起来,“想吃那个?”
“嗯。”她去过两回江南探望年迈的祖母,祖母屋子里的桂花糖酥,都是不曾断过的。此下便额外念想起来。答话之间,皇帝已起身要往那边去,却被星檀拉了拉袖口。
“大人别动,还是奴去。”
他方一动,便惹得旁边几桌的目光袭来,他身形过于高挑,在这街市里的一举一动都颇为引人注目。更何况,他们如今称呼身份有别,既是扮作人家的家中小厮,总得尽职尽力了。
皇帝重新落座回来,却问起:“你身上可有碎银?”
“……”她这方恍然摇了摇头。“平日都是从嬷嬷身上拿的,方出门忘了。”
皇帝从袖口里摸出些铜板银碎,“拿去。”
她笑得乖巧:“多谢大人。”
旁坐一桌三人,将将从外地游商入京,见得这桌二人的样貌已私下小议起来。
“随从都穿着不凡,高门也来这儿吃肉?”
“那随从…是女子吧?看着细皮嫩肉。”
“谁知道呢。听闻京城纨绔多好龙阳,不定这个就是。自幼养在府上陪公子念书长大的。”
“那位主儿,看着也不寻常。”
凌烨耳力儿尖,只微微侧眸过去,目光还未扫上桌子,那三人便立马收了声儿。
三人方看背影全然不觉,此下只仅仅见得侧颜,便只觉背后一身震慑,那些闲言碎语自然再说不出口,只在心中暗暗忖度这人到底是几品的大官儿。
星檀挑了半斤的桂花糕,又买来三两的桂花糖。正给钱,老板面上笑起了褶子,指了指一旁的桂花酿。
“公子可也要试试这个?春日里自家酿的,将将才出了地窖儿。香甜不涩口的。”
星檀平日里不大饮酒,可今日难得出游,秉着心情,叫了半斤。正提着大包小包往回去,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是养在哪家府上的?本公子在京城也未曾见过你?”
“……”男子生得几分俊秀,眉目之间却全是轻佻之意。星檀只打量了一番他的衣物,便猜得些许这人家中在京都城里许是有些官爵的。
世家女眷她大多都见过,可男子她却不大熟悉。听着他言语轻浮,她也只好暂且绕道而行,只指了指如意楼外的小桌,“我家大人在那边。”
男子却懒得回眸,“你家大人?你家大人的官阶级可还比得上靖王府么?”靖王府立于高*祖年间,最初封王爵,是因靖王是高祖皇帝的庶兄。然而之后两任靖王,都安于平平官职,除了世袭的王爵,并无其余建树。
“……”大概,是比得上一点儿的?
星檀还未开口,便见那抹玄色身影已行来她身侧。
“是靖王世子?”皇帝只将将开口,对面的人已面色已然生变。
凌循身上还有个七品的官职,新帝登基的时候,却能跟着父亲后在靠前的位置。说实话,皇帝的容貌他那时看得并不清楚,只记得肤色并不白皙,还有那一身自沙场归来的煞气,与眼前的人基本无二。
他只有所猜测,却也不敢称呼其人。只结结巴巴应了两声,“是。”
星檀见得那靖王世子面上的窘态,不觉几分发笑。身子却是一斜,她被皇帝拉去了身后。靖王世子白面俊秀,只在皇帝面前,身形便已矮了一截,更莫说皇帝周身气场凌人。
“这是我家中小奴,若扰着世子爷了……”
皇帝话未完,凌循已耐不住性子,开始道歉起来。“不、不。没有,是我扰着了您…”
靖王世子好话说了个没停,皇帝目色已有些生厌,方果决止住了对话。
“我与家仆出来用些小食,世子爷请自便。”
“您请。”靖王世子方那轻浮一扫不见,又对星檀一揖,“请。”
落座回来原来的小桌的时候,已有几道儿烤肉上了桌。皇帝方帮她将那桂花酿与桂花糕都接了过去,这会儿又唤了小二,上酒碗来。
那黑山猪肉带着皮儿,被炭火烤得油滋滋的,还带着热气儿。见星檀看得目光都发了直,皇帝随手挑了一块儿肥瘦均匀的,送来她碟子里,又替她沾了些孜然,“试试。”
他在北疆时这些东西用得多,见怪不怪。这京中的大小姐平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府中的膳食又多是养生清淡的,也不怪人家看直了眼。
星檀尝了一口那烤猪肉,瘦肉嫩滑,肥肉香糯,带着几分烤焦的趣味儿,几处味道儿在一起调和得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