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伐的先锋按住后脑不许逃。交锋的间隙,她隐约见他剑眉是蹙着的。
耳边听他含糊着:“我抱殿下去沐浴好不好?”
她想说不好,避开头才一张嘴,又被他舌头擒住,黏黏乎乎:“我帮殿下换衣好不好,那件透纱凤衔珠的红诃子?嗯?”
“梅长生,住嘴。”女子乌发绯颜,酡音娇醉,仰面轻轻攀住他的一只肩膀。她现下信了,过去这些年他确实是克己隐忍,压抑着心性里的一点一滴,通通累积着,以致如今逮到机会便亲,一亲便说荤话。
而他对她的呢喃,是从不会断绝的:“嗯,叫我,想着我,心里只想着我。”
有他参差荇菜,左右缠之,仿佛不想着他也有些困难。宣明珠心底的某些不安,落进他踏实的怀里,很奇异地被抚平了。
晚间,二人又是同榻共眠。在宣明珠睡熟后,梅长生仍借着帐外剪短的烛光,贪望她睡颜。
关于法染,若她想问,他可以什么都告诉她。然而她若对于心中那分量重要之人仍有一分信任,他也随她。
只是对法染,便没这些心慈手软了。
有人还想着破局呢,梅长生微笑想,那么自己也该添一把火,为这位大国师助兴才是。
两日后皇宫西南方起了场火,走水处是穆宗朝胡贵妃的旧宫址。
底下烧吉祥缸的小太监懈怠,以至缸水结冰,等到火灭后,小半个宫殿都已坍塌。废墟中,唯独有一尊胡贵妃的象生玉像丝毫不损,于是宫掖中渐渐流传出此事妖异的风言。
梅长生抽空又去了趟鉴察院。
鉴察院地牢最底层的水牢中,四条六十斤重生铁链锁着一人。
昔日的尉迟将军自去岁夏天被关来此处,严刑拷打半年之久,人已成了个血葫芦,浑身上下无一块好肉,却硬是未曾吐露事关他主子法染的任何事。
男人身披墨狐围领轻腋裘,瑞兽纹的玄靴踏石阶一步步而下,走入这森冷的所在,轻瞟了一眼铁链下那滩流血的烂泥。
早有小吏殷勤地搬了把太师椅来,请阁老歇一歇。
梅长生拂裘在尉迟对面坐下,也不逼问什么,弹着指甲悠悠欣赏他受过一遍大刑。
倒勾鞭带出飞溅的血沫沁入他袍角,梅长生怡然自得,支颐曼然开口:“世间有忠仆,今日始信之。闻听尉迟将军剃度前无肉不欢,本阁特意吩咐他们一日为将军备下三斤生鬣肉,这些日子进得可香?”
那铁链窣窣而动,似锁缚着无尽的屈辱与愤怒。然而,尉迟早已被折磨得形销骨立,喉咙嘶嘶,骂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梅长生全不在意,薄唇轻莞:“你以为你只字不说,便能保住你主子么,错啊。”
“法染手下掌有六道耳目线,青伙者、黄瓦雀,这两条线专供大内前朝与皇室宗亲的耳目线,是你领属的吧。不得不赞叹,当真错综复杂,一点一点梳理挑清,很费了本阁一番功夫。”
他盯着水牢里不甘蠕动的身影,淡漠地眯缝目光:“下一步,我将这两线斩断。将军觉得,法染是会继续相信你,还是怀疑你背叛了他?”
“分明忠心,却受主疑,受尽了这身折磨皆是无用功,将军,你想哭不想?”梅长生愉悦地观察着囚人低嘶觳觫的反应,继续一字字地刺激他,“我会一步步,逼得法染众叛亲离,疑人疑己。你活久些吧,久些,也许会等到看见,他的下场不如你。”
“你……”杂乱的生铁摩擦声中,尉迟的喉咙喀喀作响。
梅长生听了半天,辨清他的那句话:“你这副样子,敢给公主殿下看吗?”
“呵。”梅长生抽出丝帕掸掸靴面,掷落起身,“只许你们玩弄人心吗。”
他离开前拢袖自语,“再糟糕的样子,我都不再惮于示她。如今害怕的,该是你主子了。”
登阶走出水牢的外门,从窗中透进的雪亮天光,与内牢中的昏暗是截然两番天地。梅长生避头闭了下眼。
鉴察院的正使方随法正在等候,他见梅阁老出来,拱了拱手,察言探问道:“阁老,里头那个犯人,还未招?”
这位方院使至今不知水牢中人的身份,只是梅长生如此安排,道此犯怀藏的秘密紧要,一应审问事,便皆由他的人接了手。
想当初梅鹤庭还在大理寺时,两司便是总打交道的老交情。只不过方院使疑惑的是,当初的梅鹤庭莫说主动找鉴察院合作,他一直对鉴察院的酷刑严讯颇有微词,是个动惟直道,行不苟合的人物。
不想如今,官升脾性变,这位梅大人也事可从权地通达起来。
梅长生对方院使温润一笑,未点头也未摇头,道声有劳。
方随法回神道:“哪里哪里,阁老辛苦。”
护国寺。
法染才得知他母妃旧殿起火没几日,又听属下回报断了两条消息线,他几乎立刻便想起那生死不知的尉迟。
“尊师。”侍者低声道,“必是尉迟吐口出卖了您,您要早作退路的打算才是。”
法染淡默摇头,“他不会。”
那侍者却不这样想,欲要争驰,又一想,如今追究问题出在哪儿还有何意义?这两日事出不穷,非但宫里莫名走水,那东胡的使者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