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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昨晚临宫门下钥才回,醉得很不轻,嬷嬷一直照料殿下,直到寅末才去抱厦补眠。”

宣明珠无奈点了点眉心小痣,日前她才与嬷嬷保证过,再也不喝到烂醉,结果一见小淮儿回来,又忘乎所以。

眼下这副身板子,往后真不能再豪饮了。要命的。

草草洗漱过,她挥退众婢,问自己昨夜是如何回来的。

“启禀殿下,”松苔一直侯在殿外,听问现身回禀:“昨夜是言世子送您回来的,一直送到殿门外,嘱咐许多话方才离去。”

她多补充了一句:“还有梅郎君,属下昨夜到宜春坊外接替迎宵时,便见他站在牌楼底下,一身酒气,还有一股子……怪味儿,仿佛吐过。见到言世子扶殿下出乐坊,他眼神似要吃人一般,却也未多言语,一路默默跟随公主的车辇回宫。

“只不过他没有交鱼腰符,在内宫门被禁卫拦下了。属下走入夹道转头看,借着月色,隐约见那人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松苔尽职尽责,诸事回禀得巨细靡遗,宣明珠听了不但眼前有画面,而且似乎还有那味儿了。

她蹙着鼻尖合计,梅鹤庭撞见恣白,眼神不善是有的,呕吐之事多半不真。

以他的爱洁之癖,若真吐酒,只怕一刻都等不及要去换身干净衣服,哪里有耐心送她回宫。

不过他怎会喝上酒了?

宣明珠随即将此事抛在脑后,握着绞得半干的发踱到窗边,欲借清风松散松散昏沉的头脑。

园圃中泥土湿润,海棠凋疏不如昨,泓儿说,后半夜落了场急雨。

“琼影园的梨杏,皆零落成泥了罢。”窗边人浅粉的指甲一下一下扣击窗棂。

秾桃艳杏,文人多以为轻浮不喜,殊不知春花最娇嫩不过的无非二者,经不起几场风雨的催折。

旋开旋落旋成空,半点不由人。

泓儿知晓殿下必定又想念柔嘉娘娘了,有意岔开话音儿:“对了,殿下前个命人寻的蟒服找着了,就在旧殿的柜龛中供着,只不过金蟒爪上刮了线,奴婢便送去内务府修补了,怕还得几日才能送回。”

宣明珠看着雨后新晴的天空,露出一抹薄笑,温度不达眼底。

“那便再等等,司天台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

有些账,只要有心清算不怕晚。不过几日没见宝丫头,宣明珠心里着实惦记,准备回府去瞧瞧。

殊不知此时翠微宫外,梅鹤庭正等在朱漆大门处。

他答应了宝鸦,要带她的阿娘回家。

迎宵与雪堂被派了出去,守宫的侍卫不如女子心软,只认长公主懿令,不认驸马,何况这位大人还能当几日驸马都不好说,两条冰冷的戟交叉于前,梅鹤庭一步不得踏入。

他眼中泛着猩红的血丝,唇上长出一层浅青胡茬,仅是一夜,整个人都变得落默了不少。

从前百般央他,他不肯来,如今求入无门。

风水轮流转,食了自己的因果。

下朝后直奔翠微宫来的言淮,当头瞧见这位门神,牙根和手心就开始痒痒。

走到近前,这位平南小将军却霎那笑了,吊儿郎当一抱拳,向他说了句话。

宣明珠出门时便看见这一幕,明耀阳光下,宛如波斯猫儿轻眯眼眸:“聊什么呢?”

梅鹤庭抿紧的唇角骤然放松,一身疏离之气散去,回过头。

但见朝阳下走来的女子,身着一套蓝采和竹蝶镶边对襟长衫,内白纻中单,外黛花襕裙,腰系一只景泰蓝镂金丝花铃囊,琼簪玉佩,冷艳无极。

眉间那粒天然无雕饰的红痣,又透着说不出的暧暧妩媚。

纵使反复提醒自己绝非爱色纵欲之人,他也不得不承认,宣明珠的容貌确是一等一的出彩。

与柔婉楚怜的碧玉之色不同,她的美如牡丹怒绽,要美便美得大方肆意,若曜曜朝日,夺尽皎月星晖的光芒。

梅鹤庭掩在交领下的喉结上下微动,垂下的睫影敛住隐晦之色。

言淮腿快,已经颠颠跑去跟前嘘寒问暖,“阿姐,昨日歇得好不好,可头疼么?喝了蜂蜜水不曾?”

少年的双瞳被阳光一照,映成了透明的琥珀色,颇有几分天真无辜。

宣明珠被这样的眼神盯住,忍不住还像年少时那样撸了把他的脑袋。

余光从梅鹤庭身上扫过。

见他一身雪白裰衫,獬豸冠彬雅端正,躞蹀带一丝不苟,暗道,果然松苔看错了。

到底簪缨世家出身,无论遭逢何事,一身风度是不减的。恰如初见时,也是白衣年少,冠盖风华。

只不过看的人,不会再如当年心动了。

宣明珠静静感受自己的心跳,甚好,不悸动,也未麻木。诗本戏词上所谓的情根深重,原来也非不可自拔呐,拔掉了刺,哪怕留下些淌血的空洞,假以时日也能自行愈合。

阿耶的女儿嘛,敢爱敢恨,不是那等系腰观井的懦夫。若她还有大好余生,未必不会再踅摸个合眼顺心的,轰轰烈烈再爱一回。

只可惜,老天爷定人寿禄向来说一不二,越是富贵无极,越躲不开生死无常。

梅鹤庭被那冷漠的眼神一晃掠过,心府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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