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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色,泓儿澄儿两人,眼圈发红,好似刚哭过的样子。

这是怎的了?迎宵纳罕。

长公主殿下气量素来豁达,听过的酸话林林总总也有几箩筐,从来一笑置之。成玉的嘴臭也非一日两日,何故今日一反常态?

“别停呐,”宣明珠木然抬起微白的脸,“六丫头的那些话,你一五一十讲来。”

迎宵这才注意到,殿下的眼神也不同往常。

以往遇到再大的宴会、经手再琐碎的府务,只要一提起驸马,殿下的眼神立刻会变得如汪了一池春水般温柔。

此时,那双漂亮的眼里,只有冷寂的霜色。

迎宵低道:“成玉公主说,殿下选了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在身边……”

那些话她难说出口,又不敢隐瞒,有一说一全交代了。

宣明珠尽数听着。

貌似没上心,却不由想起与梅鹤庭成亲这些年的种种。

当年对他一见倾心,向父皇磨破嘴皮子求来这桩婚事,起初她担心这位出身江左清贵世家,比自己还小一岁的梅公子性子傲,不喜尚公主。

所以在婚后,她舍了许多公主的仪制与排场,为他甘居后宅,洗手做羹汤;

她性喜热闹,他却蕴藉好静,怕他嫌自己不学无术,宣明珠从此收起了马鞭酒具,改拗性情,学习书香世家的淑雅得体;

他连笑的时候都少,宣明珠却还安慰自己:本宫的探花郎,自是生性便不爱笑的。

原来在旁人眼里,这些都是她堂堂长公主,上赶子讨好男人的笑柄。

宣明珠垂下纤浓的眼睫,“宝鸦人呢?”

迎宵小心翼翼道:“小小姐的事被驸马知道了,着令大公子捉回小小姐向客人道歉,然后……将小小姐关进祠堂抄书去了。”

又关祠堂抄书?崔嬷嬷皱眉,小小姐才五岁啊。

她心中埋怨驸马太不近人情了些,猛然记起公主如今急不得也气不得,鼻腔骤然酸涩,忙劝慰道:

“殿下莫急,想是驸马一时气狠了,小小姐那边总归有大公子照顾着。”

没等说完,老妇人自己先忍不住哽咽起来。

犹记十几年前,柔嘉太皇太后突患疑症,太医号脉后说,是世上罕有的疑难之病,叫做“血枯症”。

当时在宫里宫外征集了无数方子试验,都药石罔效,结果只熬了半年时间不到,太皇太后便薨了。

柔嘉太皇太后,是长公主的生母。

那一年殿下才十一岁,眼睁睁看着她的母后油尽灯枯。

现如今太医又说,长公主的脉象与昔年太皇太后如出一辙。

崔氏痛惜地望向自己一手奶大的殿下,心口如同扎进了一根冰棱——老天爷这是要摘去她的心肝吗!

为何偏偏是这个病,这是不治之症啊!

宣明珠那双凝睇含情的飞凤眸,此时沉寂得无一丝波澜。

她推开卍字不到头的云纹窗,瞧着圃园中几棵鲜活盛放的晚春桃,声音有些虚渺:

“嬷嬷你看,我说得准不准?如若这还不是金口玉言,便当我白做了这天潢贵胄。”

崔嬷嬷红了眼,正在这时,门口的珠帘被挑起,一道清谡的身影迈步进来。

崔嬷嬷的劝解便没能出口。

男人的身量高挑匀停,此日又穿一件玄青地滚竹纹缂丝襕袍,腰封一丝不苛的束勒出蜂腰窄背,长身立在那里,越发显出一种清隽嶙峋的威仪来。

迎宵等回神见礼,梅鹤庭轻轻点头,谨守礼节止步于纱帐外。

他低头瞧了瞧宣明珠的脸色,“外头的客还等着,殿下何处不适?”

崔嬷嬷一向尊敬驸马爷,此时心中却憋屈着一股无名怒火——如果驸马得知公主得了那要命的病,可还会待她如此不冷不热?

正待开口,宣明珠摇头止了嬷嬷。

她歪在圈椅里换了个慵懒身姿,抬眼看着这张丰神俊朗的脸,凤目幽幽,忽而笑了。

不愧是他,这么喜庆的日子,还是一派雷打不动的淡薄模样。

宣明珠的寝室中,有一张特意寻来的松梅白鹤小炕屏。这个人,其实很像上面的那只云霄鹤,任凭人间烟火盛,头颅也不会低一低,脊背也不肯折一折。

偏生,让她爱极这些年。

宣明珠柔声问:“宝鸦怎么了?”

梅鹤庭顿了顿,道:“无非是顽皮,一点小事。”

“嗯,当娘的做寿辰,女儿反被关进祠堂,也是一点小事。”

梅鹤庭瞧见她似讥似嘲的表情,薄唇抿成一道清冷的线。

“养性自幼起,论迹不论心。宝鸦拿墨汁泼人,你道不当罚?”

大理寺少卿,总有数不尽的道理可讲。

往常宣明珠很喜欢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也爱听那片凉沁沁的嗓音,正因这份儿天然矜贵,他才与旁人皆不同,才配得上“江左第一公子”的称号。

此时默不作声瞧了男人半晌,忽从心底生出一缕倦。

她不想分辨什么,疲惫道:“把宴会散了吧。”

梅鹤庭但觉莫名,不知她又闹什么脾气。

宣明珠自从嫁给他,性情也算温柔顺和,无论理家还是教子,从不逆着他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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