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什么意思?”黄文御一走,姜默就问。
徐衍看着黄文御离开的方向,薄唇轻启,“就是字面意思。”
“你知道位于西郊的西山水库吧,附近很多小贵族的庄园别墅。”他看看姜默,没说下去,眼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西山水库连着海。海啸时海水会由河流倒灌入水库,淹没那些小贵族庄园。
想要小贵族庄园不被淹没,只能引导水库进行二次泄洪。
慈汇区是S市贫民区,人口几乎占S市的三分之一,地位却是最低的。
流浪汉、破产者、孤儿、除籍者……
他们占着一百多年前遗留下的破旧危楼,隔着一片茂密的树林,和西郊小高原上的小贵族圈遥遥相望。
“可是那些贵族,他们甚至都不住S市。”姜默捏了捏拳头。
如果是上一世的他,没有农场牵绊,他可能已经去把黄文御痛打一顿了。
他出身于S市贫民窟慈汇区,对那里的情况再了解不过。
住在那里的很多都没有手机和通讯工具,他们不看新闻,甚至可能连大海啸即将到来都不知道。
如果没有泄洪,慈汇区地势高,居民们靠收容难民、交换物资,能活下去不少人。
可一旦慈汇区作为泄洪区,没有半点儿抗风险能力的贫民们,下场只有一死。
徐衍眉头蹙着,心情也不是很好。
姜默又问,“他来找农场什么事?”
“想让农场帮忙安置一批难民。我已经同意了开放缓冲区。”
这是两人很早就商量好的。
真到了大海啸,农场不可能置之不理,缓冲区本来就是两人用作处理这种特殊情况的。
知道农场这边没问题,姜默就放了心,他犹豫了下,农场外走去。
“你去哪儿?”徐衍问。
姜默顿了顿,“出去转转。”
徐衍不知道他的出身,他也不太想让徐衍知道。
他很久没回慈汇区了。
他在这里没有什么美好的童年回忆,也没什么值得怀念的人。
或者更直白一点,他厌恶、憎恨着那里,也同样厌恶、憎恨自己的出身。
他就像每一个出生于贫民区的孩子一样,小时候吃着百家饭长大,等再大一点儿,懂事了,就会见到许多他或能理解,或根本无法理解的丑恶。
他经历过每个贫民区小孩子可能会经历的一切,欺骗、轻蔑、暴力、甚至是诱拐。
但他也比别人稍稍幸运一些。
因为长相可爱,当好心人来慈汇区捐赠物品和食物时,他总能获得更多馈赠。
当然,也更容易引起别的孩子的嫉妒。
他的打斗手腕都是在那个时候练出来的,不会打架的孩子根本保不住自己的食物。
那时候的姜默凶名远扬到什么程度呢?一个八九岁的小孩,连成年人都不敢惹他。
因为只要没把他打到咽气,他就会半夜摸到对方床头,用匕首划开对方的脖子。
如果没有遇到周老太太,他可能跟贫民窟的其它孩子们差不多,浑浑噩噩成人,成人之后因为没有户籍,没有文化而无法找到好工作。
或者成为社会最底层的黑工,或者继续回到这里当流浪汉。
周老太太带走了他,姜家父母收养了他,才有现在的姜默。
按理说,他对慈汇区不该有半点儿留恋,可今天姜默忽然想回去看看。
车子在拥挤的道路上一点点挪动。
慈汇区还是他记忆中的样子。
墙皮剥落的危楼摇摇欲坠,楼梯的窗户被用占了厚厚灰尘的帆布封住,竹棚,帐篷,各种从窗户探出来的晾晒衣物把道路堵的严严实实。
人们有的神情麻木地坐在屋檐下晒太阳,有的端着盆坐在门槛上洗衣服,有的则带着一身溃烂的皮肤,目光茫然的走在路上。
狭窄的巷子里,哭声,尖叫声,小孩子们的疯闹声混杂在一起。
街边有一大团灰褐色的蠕动的东西,姜默看了许久,才发现那好像是一团老鼠。
十几只硕大的老鼠叠成一团,似乎在咬什么东西。
姜默抓起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朝那一大团丢过去。
“吱——”老鼠长叫着,拖着尾巴四散逃走。
姜默这才看清那团被啃食的东西,那是一只足有猫那么大的变异鼠王,此时它的皮肉已经被啃的破烂不堪,露出白森森的骨头和黑红色的血液。
姜默皱了皱眉,正准备走开,忽然看到一个小男孩冲过来,捡起沾着黑血的半瓶矿泉水揣进怀里,小心翼翼地盯着姜默。
他的眼睛很大,眼中是小兽一样的观察和警惕。
姜默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他走回车上想要找点吃的东西,拿了一盒牛奶,一袋面包回来,那个小男孩已经不见了。
路口站了两个女孩儿,一个披着火红色的披肩,头发烫成大波浪卷,相貌明艳锋利,另一个穿着复古长裙,弯眉弯眼,笑起来温婉。
这两人一看就不是贫民区的人。
她们一手拿着手机,一手举着大喇叭,正在向贫民区播报早间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