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禹赶到房间里时,阿金已经醒了。阿珍正在给她一口一口喂着汤水,主仆二人见他进来了都没有什么动静。最后还是阿金让阿珍出去,小丫头才不情不愿地放下了碗退了出去。
宋文禹走到阿金床前,端起白瓷碗,想要继续给阿金喂食,却被阿金拒绝了。只见她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放下吧,我也不饿了。”
宋文禹看了一眼还剩半碗的汤水,也没说什么,“怎么样,好些了吗?”他将汤碗放在一边,神色关心地看着阿金。
“好多了,不过是些小伤,”阿金目不转睛地瞧着宋文禹,又是那一种贪婪而又痛彻心扉的神色,让宋文禹很不喜欢。
他像是生怕阿金跑掉似的,一把拉住阿金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心着实冷得可怕,“怎么手会这么凉呢。”
他絮絮叨叨着,又用手背探向阿金的额头,发现她额头的温度也是冰凉异常。宋文禹皱紧了眉头,将阿金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我还是叫大夫过来看一下吧。不如就请魏医正过来,如何?”
“不用了,昨日之事,他也饱受惊吓。我让他回家称病告假,短时间内不要出府,”阿金一边说着,一边低声咳嗽了几声,“况且,我的身体状况我自己心里清楚,他是看不了的。”
因为强行使用千面术而受的内伤,又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医正能够治得了的。
“你……”宋文禹突然想起了阿珍今早上说的那些话,他想要一问究竟,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你果真不想去见太子妃最后一眼吗,”阿金见宋文禹欲言又止,还以为他是在考虑这件事。
宋文禹闻言,伸出手来轻刮了一下她的鼻梁,“就这么想让我去吗?”
“不是,”阿金笑了笑,经过一上午的休息,她泛白的嘴唇终于恢复了一些血色,粉粉嫩嫩,看起来像是桃花花瓣,“我只是不想让你后悔。”
“以你看,她还能撑上几日?”话题又因为一个即将消逝的生命而变得沉重起来。
“不好说。早晚的事情……”阿金叹了一口气,对于这个女人,她的感情是复杂的。但凡她对自己有一丁点敌意或者本来就性子不纯,也不至于让她如此耿耿于怀,“她很好,你当初心悦于她,确实没有看错人。”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罢……可怜一荻,对太子用情颇深,却落得如此下场。”宋文禹是心怀愧疚的。毕竟,一切因他而起,又因他而终,“而今,她的家人都以为她命丧火场,就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见不见得,有那么重要吗,”阿金半靠在床榻上,若有所思,“或许这样悄无声息地去,是她最大的愿望吧。我若没有放那场大火,朱良莘大概就要拿她清誉大做文章。因为只有如此,才能够让你停下步步紧逼的脚步。这般手法,和她当初污蔑良妃的手笔,如出一辙。”
多年以后,一样的毒药,一样的大火,一样的不知所踪,再次在圣人面前出现。阿金有些幸灾乐祸地想,朱良莘现在一定焦头烂额得很。
“只不过,朱良莘也不蠢,她一定会拿捏住孟一荻的死,好为萧烁脱身的。你们若是想要一招致胜,可要抓紧时间了。”
不知不觉,二人说了很多,阿金忽然觉得有些累,便又睡了过去。宋文禹瞧着她靠在床柱边上睡着的模样,心里一阵心疼。他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将阿金放进被子里,又小心翼翼地为她掖好被头,这才放轻脚步退出房门。
只是他刚走,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姑娘,”阿珍进来以后,坐在了床边。躺在床上的阿金,分明是醒着的,“姑娘,庄子那边来信了,说……孟大姑娘没了。”
“嗯,”因为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阿金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临走之前,孟大姑娘有醒来吗。”
“有,还和沈姑娘吩咐了后事,”说到这儿,阿珍面有难色,“孟大姑娘的意思是,不想留此肉身,想让沈姑娘将她的骨灰带回药王谷里,洒在百花山坳里。她说……她来世不想生在王都了,只想做山野里的一株野花,随风生长,随风而逝,好不自在。”
“……就按照她的意思去做吧。毕竟,是她最后的遗愿,”阿金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坐了起来。算了算时辰,她应该服下沈玉给自己开的丹药了。
“姑娘,您还有心思关心别人?阁主之前准您回来,只是想让您回来和姑爷道个别的。您身上的伤……不回不羁山,如何能治好。”
阿金默不作声地接过药丸吞下,良药苦口,她却面不改色,“见着他,我便说不出道别的话了。你让我再好好想想。”
阿金垂下眼来,轻声回了一句。阿珍抿了抿唇,心里虽然焦急,却没有再去劝,“孟大姑娘还有个愿望。她的意思是,若是可以,还请姑娘您帮个忙,将她的那把古琴送回到孟府上去。”
“好,我知道了,”阿金从阿珍手里接过一碗甜汤,喝了几口,将嘴里和心里的苦涩一并压了下去。
宋文禹快到傍晚的时候回到家中,阿金就将孟一荻的死讯告诉了宋文禹。夫妻二人相对而坐,久久未曾言语。阿金瞧着宋文禹隐忍的模样,不甚唏嘘。
谁又能想到,有朝一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