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竹儿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阵,这才温柔地放开手道:“还是有些肿的,回头我要些冰块来,给你敷一敷。”
“娘娘,”竹儿声音变得有些奇怪。她知道她是想哭的,可是从小到大经历的严苛的训练,已经让她失去了哭泣的能力。
孟一荻也察觉到了竹儿的异样,她看着她,微微一笑,轻声细语地说道:“不过是些冰块。我还是要的来的,母后不是说了吗,不可短我的吃穿用度。”
竹儿紧咬着下唇,没有出声。对于那个高高在上的朱氏,她的心里又憎恨了几分。对于朱家,她的感情是复杂的。当初若不是朱家人,她早就应该冻死在雪地里,或者成为王都城外的一具饿殍。是朱家人将她捡了回来,又将她训练成一台杀人机器。
竹儿看着孟一荻聚精会神地誊抄佛经的样子,忽然就想到了那个当了她刀下冤魂的小丫鬟。那个小丫鬟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小柳,竹儿记得,孟一荻曾经因为小柳的死黯然神伤了好久。
往事如烟,一幕幕又上心头。正在竹儿想得出神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主仆二人皆抬起头来往外看去,就见着孟一菡正站在门口,遮住了本应倾泻进来的光线。孟一荻眯着眼睛瞧了她好一阵,才看出是她。
孟一菡逆着光站在那儿,她本以为孟一荻见到她会说些什么,可对方什么都没说,只是低下头来继续誊抄着佛经。对于这样的漠视,孟一菡倒也不生气,她无所谓地笑了笑,缓步走进房间,眼见着离孟一荻越来越近,竹儿突然出现挡住了她的去路。
孟一菡看了一眼在自己面前行礼的丫鬟,尔后又看向孟一荻微微笑道:“姐姐,不若将这奴婢差遣出去,好让我们姐妹二人说说体己话。”
孟一荻闻言,笔锋一顿,险些污了字迹,还好她立马收了力气,总算是将那个字给写完整了。于是她轻轻吐了一口气,将毛笔放进笔洗之中,瞧着那一盘清水渐渐变成了墨色,“我与你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姐姐这句话可是见外了。你我乃同胞姐妹,一笔可写不出两个孟字。再则,咱们姐妹二人又共侍一夫。若要说这体己话,定然是说不完的,想说多少便有多少。”
孟一荻神色冷淡地将毛笔洗干净之后,便将之挂在了笔架上。做完这些,她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孟一菡,“竹儿,你先退下吧。”
“娘娘……”竹儿猛地转过身来看向孟一荻,见她的眼神坚定而不疑有他,这才不甘心地退了下去。
孟一菡的目光随着竹儿离开的身影远去,又转过头来看向孟一荻道:“姐姐收服人心的本事,妹妹着实佩服。就连皇后娘娘安插在你身边的人,现如今也能对你如此忠心耿耿。”
“你到这里来,只想说这些吗?”孟一荻扶着笨重的身子换了个更舒服一些的坐姿,如是问道。
“姐姐的身子,怕是已经有七八个月份了吧。再过一个月,便要生产了。太子殿下可很是期盼这个孩子呢……毕竟若是个男孩,就时太子殿下的嫡长子了。只是可惜呀,尚在腹中,就要经历诸多磨难……”孟一菡盯着孟一荻的肚子,喃喃说道。
“说完了?说完了就请出去吧,”孟一荻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脸上并没有一丝惧怕,镇定得就好像这个心如蛇蝎的女子正在谈论的不是她最为看重的孩子,而是别的无足轻重的东西一样。
见孟一荻这么油盐不进,铁板一块,孟一菡脸上那灿烂的笑容终于淡去了,“姐姐,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你的宽宏大量,你的自以为是,都最让人生厌。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吗。”
“就算我落魄如斯,还轮不到你一个连侧妃头衔都没有的女人来大放厥词,”面对孟一菡的狰狞,孟一荻依旧孤傲。她知道有竹儿在外头守着,孟一菡最多在她面前呈口舌之快,她并不会有性命之忧。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也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孟一荻如是想着,双手一展,便让宽大的袖子彻底遮住了自己隆起的腹部,隔绝了孟一菡怨毒的视线。她嘴边噙着笑,目光讥讽地瞧着孟一菡道:“我本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出现在这里。到底,你还是沉不住气了。”
孟一菡被她戳中了心事,脸色变得更为难看。算来她的皇儿已经满月,可是太子却鲜少来看望她和孩子。甚至于,她的孩子现如今都还不曾有赐名。
反观孟一荻,即便是有污名在身,即便皇后怀疑她腹中孩儿血统不正,可是太子却还是义无反顾地保她。若非有太子的誓死守护,孟一荻早就成为这深宫之中的一缕芳魂了——连带她那腹中孩儿一起。
突然,一个想法从孟一菡的脑子中一闪而过。下一秒,她的脸色又恢复平静。孟一荻见状,眉头也微微蹙了一下。
“姐姐,你果真是宽宏大量的。知道竹儿是皇后的人,还将她留在身边,替她疗伤,”孟一菡说到这儿,话锋一转,红唇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只是我很好奇,若你知道了竹儿干过的事情,你可还会这么处之泰然呢?”
孟一荻沉默地看着孟一菡,她知道对方是故意在卖关子,所以并不打算接这个茬,“不劳你费心。待会儿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