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是清明节。
村里小学组织了学生扫墓，杨占魁和杨时安一早起来就走了。
杨国刚，杨国兴和杨爷爷要一去去扫墓上香。
这边不流行女人上坟，江菀就带着杨薇和杨菲在家做饭，等会中午一起吃饭。
才是上午八九点钟的样子，食材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江菀就放了杨薇和杨菲出去玩。
杨菲念着医院里的化验结果，虽说要等至少三到五个工作日才会出结果，可她还是不厌其烦的往医院跑，她想第一时间拿到结果，然后去告周芬，这件事她等了好几年了，实在是迫不及待。
杨薇没有跟着杨菲去，她不想去医院，免得碰到周家人，又要被恶心一把。
今天天气还不错，早上刚刚下过一阵小雨，现在已经停了，空气清新，碧空如洗，还飘着朵朵白云。
杨薇进屋就看到杨奶奶站在书桌前正在做什么，走近了才发现杨奶奶在画画。
画的是庭前的迎春花。
一丛丛一簇簇，黄黄绿绿的挺漂亮的。
杨薇从来没见过杨奶奶画画，哪怕是做自己老师的时候，杨奶奶也只是指点她画画而已，拿里画的不好了跟她说两句，但是从来不执笔。
她第一次见杨奶奶画画，看的有点入神。
“呼——”
杨奶奶画完了，打量着画，叹了一口气：“到底是老了，多年不画，手生了。”
“奶奶画的很好，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迎春。”杨薇笑着过去，倒了一杯茶给杨奶奶。
杨奶奶被她哄的笑了笑，放了笔，接过茶水抿了一口：“你这丫头就是嘴甜，会哄人。”
杨薇也不辩驳，看到桌上的毛笔，其中一杆玉笔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那是上次杨菲带回来的玉笔，之前那笔头的位置已经快秃了，但现在却是焕然一新，显然是换了笔头。
“奶奶这是换了笔头？看上去挺不错的。”
“你爷爷换的。”杨奶奶混不在意的回答。
“这笔头恐怕不便宜，看着就好。”
“谁知道他花了多少钱，净糟钱。”虽然嘴里抱怨着，但是杨奶奶那嘴角却一直翘着就没合拢过。
显然心里是高兴的。
杨薇打量着那支毛笔，和上次见到的时候似乎有些不一样了，换了新的笔头，玉质也更加温润了，握在手中，冰凉沁骨却又生出些许温暖来，好像有着灵魂的沟通。
难怪人家说黄金有价玉无价，还有君子无故，玉不离身，玉这种东西是养人的。
这支笔也是养人的，杨薇忽然很想用这支笔画画，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用这种与众不同的毛笔画画，是不是画出来的东西也会有所不同？
“薇薇，你画一幅。”
杨奶奶的声音打断了杨薇的思路，她诧异：“我？”
“对，就用这支笔。”杨奶奶指着她手中的玉笔说道。
用手中的笔？难道她刚刚的想法被杨奶奶看出来了？她的想法已经这么明显了？
杨薇反倒尴尬了：“奶奶，我没有别的意思……”
“让你画就画，哪那么多废话。”
杨奶奶直截了当的说：“画的好了，就把这笔送给你。”
杨薇更吃惊了：“这不是杨菲送您的礼物吗？”
杨奶奶笑了笑没接这个话茬：“试试，拿出你最好的水平来，你要是画不好，我是不会给你的。”
杨薇有点激动，这笔可是玉的，雕刻的还这么精细漂亮，她看到自然也是爱不释手的，如果能得到这笔……
杨薇麻溜的收起杨奶奶的画，重新铺纸，研墨，构思……
杨奶奶看杨薇陷入了沉思，也不打扰她，离开了房间。
最近杨占魁心情低落，再加上昨天的打击，今天干什么都没劲，扫墓的时候也是一脸苦大仇深，时不时还掉泪，扫墓活动结束之后，老师关切的问他，是不是有亲人葬在这里……
杨时安一直在想办法逗他开心，可惜杨占魁始终保持沉默。
回到家，杨时安第一时间就去找杨薇，想商量一下怎么能缓解一下杨占魁的难受心情，谁知道一进门就看到她双手撑着桌子在看什么东西。
阳光从窗前投下，在她身上踱了一层光辉。
杨时安踮着脚过去，伸长了脖子去看，书桌上铺散开了一幅水墨烟雨。
在那千年古城里，远处是城池高耸，连绵高山，近处是小桥流水，淫雨霏霏，随风而舞的柳树下站着一个人，他撑着油纸伞，脊背挺直，却只有一个背影。
他看不见他的表情却体会到了孤单落寞，他茕茕孑立在那一方净土，仿佛这世间万物，无论是高耸城池，还是绵绵细雨与他皆没有关系。
他在等，但是没有人知道他在等什么。
杨时安看着她的画，心里陡然生出些许难过的情绪来，他忽然觉得这个人好可怜，好悲伤。
“姐，这是你画的呀？”杨时安抽抽噎噎的问，眼角竟然渗出了泪水。
杨薇抬头看他，不由得默了一下，奇怪：“你哭什么？”
“我觉得他好可怜。”
可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