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长安城东,灞桥西,周军故垒,此时已为楚军占据。
前来视察的楚国皇太子李昉,身处一片狼藉之中。
烧毁的营垒、帐篷,遍布血污的地面和壕沟,四处可见的烧焦骸骨、奇形怪状的躯体,以及不知是木炭还是残肢断臂的大量条状物。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肉香味,虽然味道很淡,但夹杂着血腥味,足以让人觉得胃部不适。
李昉忍着想吐的冲动,不顾地面血污,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若无其事,缓缓走着,向陪同将领,问起昨日战况。
昨日战况激烈,尤其长安城东、灞桥西侧营垒处发生的激战。
当时,楚军集结兵力,从渭水北岸向南发动进攻,既与城北周军交战,又分兵作为“尖刀”直插城东,将城东灞桥周营和长安之间的联系“断开”。
一段话就能描述完毕的战斗经过,实际上是无数官军将士用生命实现的。
尤其直插城东的“尖刀”,承受着周军疯狂的反扑。
他们既要快速突入长安城东和灞桥周营之间地带,又要立刻构筑障碍阵地,同时抵御长安城守军和灞桥周军的两面夹击。
因为是轻装快速渡河,所以“尖刀”无法携带沉重的火炮,兵力上又是明显劣势,若光靠人力,根本就完成不了如此重任。
所以,此战大量使用火油弹等纵火武器,又用上了大量“管风琴”等连发“热”兵器,以“热”兵器的巨大杀伤力弥补兵力的不足,抵御周军的进攻。
以此等到援军赶来,并等到了大量火炮过河、投入作战。
大量“热”兵器和纵火兵器的使用,将长安城东、灞桥周营化作焦土,大火熊熊燃烧,火场范围极大,入夜后,夜空都被火光照亮
进攻持续了一晚,大火于凌晨时熄灭,除了部分骑兵出逃,大部分周兵只有两种状态,死,或者被俘。
战果,就是现在的效果:周军营垒仿佛彻底过了一场大火那样。
到处是焦炭,也不知哪些是“人炭”,哪些是“木炭”。
李昉身处这一大片焦土之中,除了感受到战场的血腥,还感受到时代的剧变。
父亲的话,在他耳边响起:热兵器的时代到来后,战争的形态会发生剧变。
火炮、火铳,都是靠着火药推动弹丸,以此造成巨大杀伤,所以属于“热”兵器。
“热”兵器摆脱了人类自身力量的限制,威力是前所未有的巨大。
一个设计科学的新式堡垒,即便只有不到千人守备,在弹药、补给充足的情况下,凭借火炮,可以承受数万人冷兵器军队的长期围攻。
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手持一杆装填完毕的火铳,就有极大几率射杀一名身经百战的彪形大汉。
一群老弱妇孺,依托具备完整攻势的村级堡垒,靠着少量火炮,以及人手一杆的火铳,就能从容击败来袭的流寇或者强盗(用的是冷兵器),哪怕对方数倍于己。
这就是“热”兵器的威力,对于人的体力、力量、作战技艺没有太多要求。
传统的弓箭兵,需要经过至少一年的训练,才具备基本的作战能力,而长矛兵、刀盾兵,要有数年的积累,才有打白刃战的基本素养。
但火铳兵不同,李昉看过兵部拟定的“训练大纲”,新兵在经过为期六个月的训练后(最低要求),就能成为一个堪用的火铳兵。
这样的兵,能够熟练操作火铳,能够执行各类队形变换命令,能够遵守严苛的纪律,能够排着队列上战场,投入到血战之中。
六个月的“速成兵”,只要指挥得当,能以结队作战的方式,大量击杀那些百战老兵,此次决战,就说明新式军队的威力极大。
而这样的军队,练兵成本要低得多。
甚至残酷些说,这样练出来的火铳兵,是成本极低的“消耗品”,用这种消耗品们组建起来的军队,其战斗力却是一流的。
当然,有两个前提:火炮不能少,必要的骑兵队,也是要有的。
李昉看着远处正在游弋的骑兵,又看着附近正在移动的大量“克虏伯”,莫名觉得身体里充满信心。
这些“克虏伯”是攻城利器,但分量重,在野战条件下移动起来速度慢,限制颇多。
但只要|“克虏伯”出现在身边,就能让人信心大增。
现在,伤亡惨重的周军困守长安,意图负隅顽抗,看样子不会轻易认输,所以,“克虏伯”要发威了。
他的视线,转到西面远处的长安城。
周国派出刺客,刺杀他父亲,虽然刺杀失败,但消息恐怕传不到长安,所以,城中的那些人,在决战惨败之后,必然寄希望于刺客得手,楚军后撤。
射进城内的劝降书,看来不会有什么回应,李昉对此并不寄予希望,他的希望,在于将士们的英勇善战。
以及“克虏伯”的巨大威力。
不过,攻城不能只有字面意义上的攻城,对于守军,必须“攻心”,如此才能做到事半功倍。
李昉收回视线,问随行将领:“俘虏们都释放了么?”
“殿下,俘虏全都释放了,包括伤员。”一名将领回答,“临走,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