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来,困扰中原历代朝廷的一个问题,就是钱不够用,因为缺铜。
而且铸币的成本高于其面值,导致钱币铸得越多,亏得越多。
所以,长期以来,中原朝廷都面临着钱荒的问题,国内大量残币、劣币流通,好钱被人大规模窖藏,导致钱荒加剧。
以至于到了萧梁时期,因为缺铜,但对钱的需求又很大,于是开始铸造铁钱,却进一步导致币制混乱。
在缺铜的情况下,若一个国家的钱币大量流向国外、海外,等同于加剧国内钱荒,朝廷但凡有能力,就要打击这种行为。
但李笠觉得没必要,因为楚国的情况有所不同,他对赵孟娘说出自己的看法:
“铸币,对于许多国家来说,是无法实现的技术难关,或者,他们能铸币,但铸币成本太高,以至于财政承受不住。”
“所以,许多番邦小国,根本就没有能力自己发行钱币,以物易物,是主要的交易形式,但他们又确实有使用钱币的需要,怎么办?”
李笠晃着纸网,将其当做铜钱:“所以,当中原的铜钱量大管够、币值坚挺后,周边小国,就有了一个选择。”
“把中原楚国的贞元五铢,当做本国货币,用于日常生活,这可比自己开矿、开炉铸币,划算得多。”
“而且,向来少用铜钱的岭表地区,因为铜钱供应充足,主要商路沿途百姓,也开始接受铜钱,从饶州流向岭表地区的铜钱,数不胜数。”
“这些钱,必然流向广州番禺,流向交州龙编,番禺和龙编又是海贸大港,怎么防?”
“难不成,不许交州地区用铜钱?那交州地区,还算不算楚国国土?”
“朝廷若不想让铜钱流向海外,很难做到,因为执法成本过高,高到钱禁政策根本就起不到实质性作用。”
赵孟娘还是担心铜钱大量流向海外,导致楚国出现钱荒:“海外那么多番邦,巨大的需求,恐怕真的会弄得国内铜钱紧缺。”
“孟娘,你的眼界还要放宽些。”李笠笑起来,“首先,朝廷以水力机器制币,制币成本低于面值,所以,钱币制得越多,赚得越多。”
“这些钱,流向国内各地,还是流向海外,其实都无所谓,反正朝廷是赚钱的。”
“其次,你要是把贞元五铢当做一种商品,就不会觉得纠结了。”
“商品?”赵孟娘瞪大眼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她很快便想明白了。
李笠继续说:“把制币场,当做寻常的作场,把钱币,当做普通的商品,那么,只要成本低于出厂价,那么,这商品销售得越多,作场不就赚得越多?”
“而且,当贞元五铢,在周边小国成为流通货币后,实际上,这些国家,是要为此付出额外代价的。”
赵孟娘很快想通了李笠所说的道理:“莫非是...”
“说来听听,看看我的好学生,如今水平达到了何等层次。”
赵孟娘捋了捋思绪,尝试着分析一种“套路”。
如果把贞元五铢比作特别商品,那么,海外番邦想要获取这种商品,就得给出相应的等价物。
这种等价物,可以是当地特产,或者金银珠宝。
考虑到“铜钱”对于这些国家来说,是值“钱”货,那么他们开的价,自然就不会低。
对方获得这种商品后,会用在国内流通。
于是,一个情况出现了:中原楚国,以及某个海外番国,同样以贞元五铢作为流通货币,但这铜钱,在两个国家的价值是不同的。
换而言之,在这个海外番国,贞元五铢“更值钱”。
假设,海商在楚国购买一个中等铁锅,售价是一百文。
以往,十个中等铁锅,可以在某个海外番国,换当地出产的一斤香药。
后来,该国有了相对充裕的铜钱(贞元五铢),作为流通货币,其香药的价格以铜钱来标记,为一斤八百文。
那么,抵达该国的中原海商,是选择用十个铁锅(花一千文购入)来换一斤香药,还是直接用八百文钱,买一斤香药?
很明显,选后者。
当海外番国接受贞元五铢,贞元五铢成为该国流通货币后,这五铢钱比起在中原,必然更加值钱。
于是,以其标价的特产,对于中原海商来说,实际上是降价了。
李笠很满意赵孟娘的思维敏捷:“当这些国家真的以贞元五铢为国内流通货币,那么,当地以贞元五铢对物产计价后,和中原商品计价会形成价格差。”
“价格差带来的额外利润,足以让海商们欢呼雀跃。”
“所以,他们先是发现了商机:许多海外番国,急需有信用的铜钱,作为本国流通货币。”
“于是他们贩卖铜钱到这些国家,而当这些国家开始使用贞元五铢,并用贞元五铢对本国特产标价后...”
“海商们很快发现另一个商机:贞元五铢在这些国家,更值钱,于是形成了价格差。”
“那么,利用钱币的价格差,直接以贞元五铢购买当地物产,就能赚取额外的利润。”
“而这些国家,对中原的物价不是很清楚,又欢迎贞元五铢的流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