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玉轩的后罩房里,小桃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
冬日里柴火太贵,像她这种粗使丫头,一个冬天也不见得能分得一次洗热水澡的机会,傻姑娘泡在水里老半天也舍不得起身。
才穿戴好,女医就来了。
经过一番看诊,小桃的问题有些严重,女医开了外擦内服的方子,说是要好生静养,还是有完全康复的希望,只是可能需要用多好几味价值不菲的名贵药材,怕她一个小丫头无力负担。
小桃拿着方子连连给女医道谢,一度陷入绝望。
她认识的字不多,方子上那百年人参几个字恰好都认识,更是知道,那东西一支就要白银千两,她这条贱命,卖上几百回都够不上一支人参的银子。
于是,又哭着来到傅芸面前,请求她把她送去庄子上,任她自生自灭。只不过,在这之前,她想请傅芸替她想想办法,让她再见一见那孩子最后一面。
那孩子早产一个月,她疼得死去活来,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就被杨氏的人抱走。
傅芸在担心着宋珩,疲惫不已,只先应下了,让她先回去歇着,所有的事情,她自有安排。
一直等到傍晚,宋珩终于回来了。
傅芸追问他们上岸后的计谋是否成功,宋珩既未点头也未摇头,“芸娘,皇上想要李炳琮认下陈瑛肚子里的孩子,并且这辈子都不许再追究。”
“……”傅芸听了半晌无语,哪怕是父子,逼着认下这样的奇耻大辱,未免也有些强人所难。
“那李炳琮答应了吗?”傅芸问道。
“他表面上是答应了……”宋珩总觉得依李炳琮的性子,是不可能答应这种事情。
“这也太荒唐了,都是他的儿子,李炳琮还是他的嫡长子,助他拿到皇位的头号功臣,他怎么能这么不分清红皂白?”
宋珩摇头,“皇家之事,向来不能以常理论断。皇上已经收了李炳琮的兵权,现在他就是一个空壳王爷,禁军金吾卫是蒋渊的左指挥,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应该就是你那个姓秦的朋友的夫婿。”
“确实是他!”傅芸早先与秦书瑶能过两封书信就已知晓了此事。蒋渊在鲁王之乱时与秦家早早弃城而逃,好在当时无论是蒋家还是秦家,都只是无名小卒,并不太引人注目。
后来李炳琮打回京城,秦家和蒋家通过傅家的关系,联络到了宋珩,加入了勤王之师,非旦没有被问罪,反而加官进爵,尤其是秦书瑶的夫婿,直接升到了正三品左指挥使。
说起蒋渊的晋升原因,知情者无不叹服他走了狗屎运。城破之时,先锋军冲进皇宫营救,蒋渊是先锋军里最低等的士卒,本该是冲在最前面充当肉盾,他却因跑错了方向,阴差阳错躲过了鲁王最后的箭雨,入得地宫中,救了被囚禁的襄王和宁康帝,立下大功。
尤其是襄王,对这个身材魁梧又身手敏捷的汉子十分看重,只是宁康帝有自己的亲信,当时也只是赏了些金银,稍稍提拔他当了个百户。
襄王登基之后,他直接一步登天,当上了守卫皇城的金吾卫指挥使。
禁军亲军十二卫原来都在李炳琮的掌控,现在突然换了个外人,更加说明皇上因下毒一事,与自己的长子生出了无法消解的隔阂。
宋珩将李炳琮遭人陷害下毒谋害皇上一事告诉了傅芸。那件事永宁帝并未公开,知道的人不多。
傅芸听了,也觉得下毒一事太蹊跷,按他们夫妻二人在船上的推测,是陈瑛勾结了李璟兆或是别的皇子陷害李明祉背锅,引得他们兄弟二人互相残杀,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那下毒一事就绝不是他们做的,李炳琮还没有杀弟,虽未被封太子,但那嫡长的身份摆在那里,皇上一死,他就是没有任何争议的顺位第一继承人。
反而是皇上死了,李炳琮登基,陈瑛和李璟兆都有危险,他们再蠢,也不至于想出这么个蠢招来,只是为了离间他们父子,搞不好还有可能惹祸上身。
凶杀案遵巡的,往往是谁是最大得利者,谁就最有可能是凶手的原则,傅芸喃喃地道:“你有没有想过,这毒或许真就是李炳琮下的,只是没有成功,必然要抵死不认。”
宋珩怔愣地看向她,她确实又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麻烦了!那家伙当真是胆大妄为,干下这等错事,还妄想要欺骗我和邵屿回来帮他,若是成功倒也罢了,若是失败,则有可能是诛灭三族的谋逆重罪。”
傅芸紧蹙眉头,“如今我们已经回京,又不可避免地牵扯进来,现在想要退出,怕是进退维谷。二爷,你……是不是已经做了决定?”
宋珩道:“杀父弑兄,天理不容,他有天大的苦衷,也不该如此!这一回,我不想再助纣为虐,芸娘,你莫要慌,容我好生想想,怎么样才能保全你,又保全宋家的族人不受牵连。”
傅芸看他眉心拧紧,伸手抚了抚,“你别心急,我一点儿也不怕,他即使要谋逆,也不在这一朝一夕,咱们一起想办法。”
宋珩轻轻把她搂入怀中,或许是经历过太多的事情,面对这件事他并不显得太慌乱。李炳琮今日纯粹是在装疯卖傻,但他所提到的孙太后与明国公府结盟一事,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