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叔父们如此行径,那是祖父对他们教养的问题,他再如何,又怎么能以下犯上,管到叔父们头上?
离家时太匆忙,傅芸最关心的,还有那一对孩子,假如,假如这辈子她真不能养育出自己的子女,那是不是应该替她把那一对孩子也带上?
思虑再三,他决定去找四叔,告诉他钱家女假死的消息,让他劝一劝祖父,莫要太内疚,顺便帮忙说上几句好话,把那一对孩子给他带出来。
宋文尚倒不曾叫他失望,三言两语劝服了赵氏,让他把那一对本就没人在意的孩子带出了宋家,亲自送到了宋珩的手上。
宋珩也知道,这是祖父祖母变相地对他妥协,这样顺着他,不过是希望他有朝一日想通了,还会回来。
就在他整理好了行装准备出发时,宋家再一次生变令他措手不及。
庆国公宋孝廉引疚辞官并要求废黜世子的消息在上京城中轰然炸开,大街小巷中,百姓无不对此议论纷纷。
宋珩在祖宗牌位面前发誓,再不入宋家的大门,听到这个消息,最后选择了拦在了祖父回家的轿子前。
宋孝廉得知是孙儿下跪拦轿,平复了心情后,还是下轿去了晴风阁,与孙儿相见。
宋珩知道,废黜他父亲的世子承袭一事,绝对是父亲的所做所为暴露,他丝毫不替父亲喊冤,但是宋家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事情,当真是蹊跷至极。
祖父虽辞了官,但宋家的爵位是先祖功绩,家中还有世代承袭的丹书铁券,父亲的世子被罢黜,二叔也出了事情,那这世子之位,顺理成章的到了三叔头上。
但是二叔出事,已经证实是三叔所为。父亲这些年虽一直胡作非为,却极善于在祖父面前伪装,轻易不该被发觉才是,难保揭发父亲的背后黑手不是三叔。
晴风阁的雅间里,祖孙二人相对而坐。
几日不见,宋珩发觉祖父看起来苍老了十岁不止。
“祖父……”
宋珩才一开口,见祖父扬了扬手,示意他别说话,翕动着嘴角,把问候的话咽了回去。
宋孝廉此时已经想通了,面带释然的笑意,拿起面前的茶杯轻啜了一小口,然后淡笑说道:“记得当年,你姑母出生时,你太祖母最是高兴,亲自抱去了身边抚养长大,再到你父亲出生时,我被外放去了保宁府,你祖母带着他和我一起在任上,又连生二子,十年后才得以回京,倒是你四叔父,是我当年回京探亲时,家中姨娘意外怀上,留在了你太祖母身边。”
“从前我并未细想这些问题,如今一对比才发现,在你太祖母身边长大的,和在我身边长大的,竟如此天差地别。子不教,父之过,可见我这个父亲做得真是失败。这些年我一心想要做个好官,想继续光耀宋家的门楣,却忽略的最为重要的东西,忘了教他们怎么做人,我有愧,不能齐家,何以治理天下?”
“祖父……”
宋孝廉还是打断了他,“其实这些年,我也并非什么都不知道,我是知道一些事情!可我又想着,富贵人家的子弟哪有那样纯善的,只要他们不过份,只要家中一团和气,他们年纪渐长,自然晓得收敛,倒是没曾想,会闹到如此地步。”
“我打算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完,回延陵老家去陪着你太祖母,向她忏悔请罪。你厌恶这个家,我理解,你下定决心要离开,我也不阻止你,你既已离开了,家里的事也就不要再管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得空去看看你太祖母就是了。”
宋珩一时哽咽道:“祖父,你不怪我了?”
宋孝廉摇头,“钱家的事,是我有错在先!我且原谅你这一回,你接到了芸娘,就回延陵老家祖祠去一趟,好好地去祖先们面前认个错,念在你年少无知,他们也会原谅你。不过,以后,再有天大的事,你也不可再做出这般行止。”
“宋家的掌家之权,我打算交给你四叔来管理,相信他一定能比我做得更好。宋霁那孩子,像他。”
听闻祖父打算把爵位传给四叔,宋珩心中也放了心。古来传家长幼有序,嫡庶有别,祖父这是打算打破这陈规,如此也好,说不定,宋家还有救。
拜别祖父,宋珩又把行程取消,他还想要见一见三叔。
宋仁尚这回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后悔不已。
顺利解决了老二,他又快速地找人去揭发了老大宋元尚挪用户部公银一事,他本来是想通过督察院把这件事直接捅开,可惜,那些罪证早已经被宋珩在进入督察院时悄悄地销毁。
没办法,他只得找人揭发了他荒淫无度,购买以金计价的红丸,再放出他曾挪用户部二十万公银一事的口风。
这些传到了宋孝廉那里时,被他用雷霆手段压下去,外人大多并不知情。为了防止此事传开,他当然要寻找这件事暴露出来的源头,结果可想而知,既证实了流言非虚,又查出了这一切都是他的第三子所为。
他当即做出破釜沉舟的决定,在这件事通过别人的嘴传到皇上那里之前,自己坦白一切,引疚辞官,把一切的赌注押在了自己那个最有出息的庶子身上。
随后,老大宋元尚和老三宋仁尚也跟辞官。满门高官的宋家瞬时间,只剩宋文尚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