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将至,天气一日比一日炎热。
硝石制冰这种技艺已在民间普及,街头巷尾不乏小商贩制出各种冷饮冰碗沿路叫卖。
国公府中,更为奢侈,老太君的怡宁居里,摆了四个大屏风,每个屏风后面放着一个巨大的冰块,有小丫头站在冰块后面,拿扇子轻轻扇着风。
老太君则靠坐在窗边的竹榻上,享受这份奢侈的清凉。
今日是五月初一,各房各处的都该来给老太君请安,因屋外炎热,怕大家进进出出的,把暑气带进来,众人只能在窗外给老太君请了安再回去。
傅芸却被请进屋里。
赵氏和郑氏以及三位婶婶都在。
傅芸请陶妈妈管教妾室的事情,早已传进她们的耳朵里。
老太君也是顾念着陆家的恩情,因此,才把她叫进来问一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傅芸将陆祺的无礼行为说给她听了,老太君只叹了声,“乡野出身,是要多多调教。”
赵氏则说了句,“昨儿我问过珩儿了,他也是嫌那丫头粗鄙,一直不肯到她房里去,你还是要多费点心,教教那丫头,纳进来,岂能是当个摆设的?”
傅芸也没有多的话,恭敬回了声是。
老太君看起来神情恹恹,一直在为霖哥儿的事情伤心着,这些日子请了两三回太医,天天吃着药,不能热着,也不能凉着。
赵氏怕在她面前说多了,惹她不高兴,便叫傅芸先回了。
傅芸刚走回漱玉轩,青萝来报,庄子上的罗氏来了,还在前院里候着,带来了两大筐子杨梅还有枇杷,说是今年开春雨水调和,果子都长得好。
傅芸知道,她是想来看看女儿,就叫青萝去带她进内院里来。
银玲和银歌刚来就发了月例银子,一个人八百钱,罗氏一来,两人把钱上交给罗氏。
罗氏接下了,又跑来给傅芸磕头谢恩。
傅芸看着她送来的乌红的大杨梅和黄澄澄的大枇杷叫她不必多礼,庄子上有什么好东西,时不时地送点过来。
罗氏看着两个女儿打扮得花枝一样,手脚洗得干干净净的,才来几日,就胖了一圈,还得了这么多的月钱,欢喜得不得了,连连谢了恩请辞离去。
傅芸则在屋里,把杨梅枇杷分一些出来,叫青萝给几个长辈房里都送一点去尝尝新鲜,自己留了一些跟两个孩子一起在屋里制冰碗吃。
上京东城门外官道上,一列骏马疾驰,所过之处,扬起漫天黄尘。
城门口行人听见那如闷雷般的马蹄颠簸声,远远地,就开始纷纷让道躲避。
眨眼的功夫,那一行骏马冲进城门,守城的黑甲卫兵早已接到密令,未有阻拦,任其横冲直撞。
李炳琮一脚踹开了襄王府大门,吓得开门的小厮跌了个跟头。
他身形高大,体格健壮,手持马鞭,大步跨进去,脸上汗水与尘土混在一起,仍旧难掩他英气逼人的五官。
襄王此时正在与两名侍妾在亭子里吃着冰饮听着戏,陡然听见那阵急促且不同寻常的脚步声,回过头,就见他儿子横眉怒目地朝他走来。
这小子!
襄王挥了挥手,一众婢妾和台上的戏子四散离去。
李炳琮狠盯着自己的父亲,蓦地开口:“我还在前线浴血拼杀,你却在后面给我挖坑,等着我回来跳?”
襄王早料到他会为此大发脾气,也不介意他的无礼,背着手道:“那明国公府的姑娘温婉贤淑,知书达理,怎么就叫给你挖坑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收收心了。”
李炳琮一鞭子甩过去,刷地一下,将身前那株手臂粗的常青树拦腰折断,树冠刚好倒在襄王正跟前,吓了他一跳,连着退后两三步,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李炳琮愤然道:“你休想让我娶她!你趁早去将这亲事给我退了,否则,别怪我闹你个没脸。”
“”看着面前那株断树,襄王怔怔地说不出话来,知道他会发脾气,没想到,是这么大的脾气,摆出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当初利用儿子的亲事与明国公府结盟拥荣王登基,如今过河拆桥,去退亲,必要受人唾骂。
眼看他准备转身离去,襄王骂道:“你个臭小子,发的哪门子疯?你总归是要娶妻,明国公府的姑娘又不是配不上你。就凭你这野性子,她还能管得住你?你为什么非要闹得老子没脸?”
李炳琮本来已转过身,听了这话,又转回来,“我娶谁那是我自己说了算,你管不着!你这算计人的功夫,净用在我一人身上,先把我推上前线去卖命,回来还得被你卖身?你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就死磕着我一个人欺负?”
“说什么混话?我这叫算计你?我这是为你筹谋!你是世子,这都是为你好,怎么就叫欺负了?”
襄王被他那话激起一肚子闷气。
“你还是省省吧,过几天我就进宫,把这世子的帽子摘了去,谁爱要谁要!”
说完,他大步离开。
按道理,李炳琮领兵平乱,诛杀逆贼燕王于北地,大获全胜,应该于半个月以后,与大军一起,班师回朝,接百姓的欢呼,受皇恩犒赏。怎料,他却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先行回了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