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在抗拒那个黑发青年的出现,“四叶草号”猛烈地颠簸了两下,震得维卡直接倒在了甲板上,他放空地盯着那片天空,脸上带着平和的微笑,对船头突然多出来的人满不在乎。
亚伦稳稳地站在原地,仿佛与这艘船的重心连为一体,并不在意那异常的颤动。他好像是在场唯一一个感到紧张的人,毕竟马蒂欧仍然沉浸在睡梦里,对任何可能的危险都毫无察觉。
阿蒙的分身也同样没有受到影响,只是捏了捏眼眶里的单片眼镜,祂望向这艘船继续前进的方向,心里却因为无法与外界联系而感到麻烦。
祂按照习惯,解析起周围所涉及的一切,勘察起这片特殊的空间。
唯一性的投影还能继续维持,即使脱离寄生状态祂也还存在着实体,既没有变回时之虫,也没有跟那人一样陷入沉睡。但是眼下的联系被阻碍,没有办法联系上本体,更无法通过正常的灵界将信息传递出去。
这里最起码残留着真神层次的影响,如果是跟毁灭的世界有关,那还可以大胆一点猜测,是源质间产生的意外?
没有遭受到针对性的束缚,这个世界本身也存在着自行运转的规则,要么这种规则是完全无意识的,要么就是祂的掌控者在沉睡……
阿蒙摊开左手,在脑海中勾勒出一颗水晶球的虚像——但是几秒钟过去了,他的掌心里却什么都没有出现。
果然是这样,那种具象化的能力跟“想象力”无关,更接近一种被自行回应的祈祷。
那这么看来,刚才那个猜想的答案会更接近后者,那三个非凡者,甚至包括他们脚下这艘坏脾气的船,都是被“这个世界”所庇护的。
阿蒙摊开的手渐渐握起,被隔空窃取的几滴海水落入掌心,但是它们很快就汽化,散入到了空气中,只是在那极短暂的瞬间,阿蒙捕捉到了微亮的光芒。
非常具有标志性的月桂黄。
这否定了阿蒙心里的另一个猜想,这里跟冥界不一样,并不是从灵界开辟出的新空间。
所以卓娅的力量源头并非源堡,而是这里?
祂跟这里有很密切的关系,但是按照本体最后给我的情报,艾丝特自己并不清楚这点。不过考虑到“祂与她”太过割裂,假如卓娅隐瞒了某些记忆,就艾丝特那个性格,完全被蒙蔽也很正常……
亚当呢?会是亚当做的吗?
在心里重复了几遍那位兄弟名字,阿蒙很好奇这是否会带来别的变化,但是那个家伙这时候应该很忙,大概没时间往这里投来关注——假如“观众”进入潜意识大海的时候,能通过梦境靠近这里,祂或许对此会有更多了解。
如果自己不问,亚当根本什么都不会主动说。
阿蒙在心里抱怨了一句,衷心希望这句话对方能听到。
亚伦忍耐了这么几分钟的沉默,缓缓往后退了半步,但是当那个穿着古典长袍的青年转过身时,他的背后忍不住又冒出了寒意。
阿蒙脸上挂着笑容,黑眼睛同样因期待而明亮:“我有一个提议,我们把那个意识混乱的家伙扔下船怎么样?”
亚伦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维卡还是马蒂欧。
阿蒙窃取到了这样的想法,赞同地道:“我们也可以把他俩都扔下去,看看会发生些什么,睡着的人很可能会淹死在水里吧。”
“不、不用了,我不觉得……”
亚伦的话还没说完,维卡的声音就从他身后传来:“不会的,死亡在这里也不存在,灵体会被束缚在肉体里,不论受了多重的伤,只要想着活下去就可以……”
“哦?你知道的事情真的很多。”阿蒙摸了摸下巴,侧头打量着亚伦身后的维卡。
维卡半睁着眼睛,懒散地盯着上方,他知道那个奇怪的人正将目光落到自己身上,耳边的絮语在小声告诉他某些话,而维卡面无表情地将其复述出来:
“你无法通过‘寄生’我直接得知这些信息,所以你才选择脱离我身上,进行这样接近普通人的交流……这么看来,只有我能听清那些嗡鸣声。只是我得花上一些时间,才能理解它们所说的内容。”
“嗡鸣声?”亚伦凝神细听,但是“四叶草号”上除了海浪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维卡摇摇头,似乎是躺够了,他又从地上坐了起来:“你与这个世界的联系还不够深,并不如这艘船深刻,亚伦船长。”
阿蒙伸手一抓,维卡的眼前一花,发现自己已经跨越了数米的距离,直接出现在对方身前。
阿蒙的笑意没什么变化:“那些声音难道没有提醒你,死亡也不是唯一的选项吗?”
维卡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你想知道什么?”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幻梦境,先生。我之前已经说过了,这是一个毁灭的世界的残骸。”
不知道为什么,阿蒙忽然感到不太舒服,“残骸”这样的说法,让祂想起了另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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